第三十九章 顺着失忆的杆子爬

慕云修设想过很多次，要是被陆鹤庭当面严刑逼供扒马甲要怎么办，是坦白从宽死得好看点？还是嘴硬到底扛下所有？ 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人居然给他递了梯子过来！ 既然如此，他当然是要连滚带爬的滚上去啦！ 是啊，他咋就忘了呢，穿越者为了掩饰人设ooc的惯用伎俩中，失忆绝对是最好用的方法之一。 而且他溺水下沉的时候磕到浴池边上什么的是最好装的。 人类在面对生死攸关的紧急情况时会激发无限潜力，只思考了几秒钟，慕云修心下一横妙计生成，摒弃杂念，一秒戏精附体： 先是一愣，接着装出一脸震惊全家的样子瞪大眼睛看陆鹤庭，嘴唇微颤结巴着说： “这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失忆了？” 说完又咬住嘴唇垂下眼帘露出愁苦的表情，纠结了一会才用力叹一口气说出来： “没错……溺水醒来之后，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记忆也有点乱，本以为会很快恢复，没想到让你发现了。” 演技爆发一气呵成，最后借着朦胧光线的掩护得到了升华，影帝来他这条也得过。 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慌乱六神无主，穿越过来缓冲的时间又太仓促没有准备好，这会儿得陆鹤庭帮了一把，他当然要识相一点如某人所愿啦。 “……” 然而，陆鹤庭听罢却倏的坐起身，刚才他只是试探猜测，这会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盯着神态言辞毫无破绽的人，一字一顿道： “我最后说一次，慕渊，我不喜欢你撒谎。” 声音低沉，却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有点不稳，眉宇间似有戾气翻涌，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冷酷凌厉，先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变脸如翻书不要钱的上演。 “……” 陆鹤庭的气场太强，无形的压力让慕云修呼吸都不敢太重，终于知道武侠剧中那些大佬的眼神可以让菜鸡下跪不是瞎编乱造了。 要不是现在躺着，他腿都要打颤了，强行稳住心绪，刻意压低声音故作平静的说： “我没有撒谎，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 嘴上潇洒，后背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先前那些旖旎的悸动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其实这样说很冒险，万一这疯批真的把他吊起来严刑拷打可咋办？ 要是对他严刑逼供之后丢入小黑屋，他怕是就要顺着剧情‘走了’。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是死是活，他往下要怎么走就看这一遭了！ “……” 陆鹤庭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倒钩，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气氛随之变得僵持。 “……” 慕云修也想坐起来显得彼此平等一点，然而却被盯得动也不敢动，甚至连视线都不敢移开。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破防的时候，陆鹤庭身上渗人的煞气骤然一收，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一下一下的摩挲，接着又俯身凑过来直视他的眼睛道： “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希望你永远保持这样不要恢复，如果你骗我，我就让国师成全你失忆，我不想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希望你也一样别让我失望。” 如果这人真的是失忆导致这样的改变，那么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宽恕和补偿了。 慕云修第一次失忆一夜之间跟他反目成仇，整整十年视他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把他少时纯粹的憧憬打得七零八落。 如今第二次失忆造成的转变，模糊了这些年他们之间积累的仇怨，他知足了。 “……” 听到如此理直气壮的威胁，慕云修差点忍不住喷他一脸国粹。 看看这个疯批又说了什么！这是人话吗？ 偏偏他还没能力反抗，只能一边在心里记仇一边无辜道： “能不能恢复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就像控制不了失忆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谎言是不会被揭穿的，因为他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原主记忆零碎又模糊，所知剧情也不全还乱了套，跟失忆造成的记忆混乱也没差什么。 而且，就陆鹤庭这种狗态度，分明是喜欢他现在这样的，那么他就顺着杆子爬好了！ 剧情改变不可逆，他何必再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你不用刻意，乖一点就好。” 陆鹤庭说着，看他一脸无辜的模样眉头皱起，脑海里想着有关傀儡蛊改造宿主的几个阶段，没有一个符合这种情况的。 况且，三年前他让完颜风对这人施封灵针，也暂时让傀儡蛊失效了才对。 “……” 慕云修也知道城府深沉的人不可能轻易相信他的说辞，只是暂时没法拆穿他，这一波算是稳住了。 乖一点就乖一点，他又不是没乖过，乖得像孙子一样了好嘛。 可既然都发展出失忆副本了，他不继续演也不像话，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能不能拿到小金人无所谓，主要是他喜欢演！ 打定主意后，便装作一脸无辜的把心中疑惑问出来： “你这么不待见我，我们是不是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原主记忆中追溯不到深处，就像想不起时灼跟他反目的具体原因一样，所知的回忆里找不出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来支撑对陆鹤庭的恨意。 当然，彼此的身份立场会导致对立这没毛病，但是，原主对陆鹤庭的恨意还是让他觉得很突兀，就好像有人告诉他天生就该讨厌陆鹤庭似的。 单看没什么，可这两件事联想起来就有种无以言表的怪异。 慕云修心里有点不安，直觉其中另有蹊跷，原主这个炮灰比原文所写的复杂得多。 所以，剑走偏锋这样冒险的问出来，希望陆鹤庭能告诉他一些真相，他想得头都快秃了！ 可惜，陆鹤庭不愧是疯批腹黑心机的权威人物，想了一会却微眯起眼反问他： “你觉得呢？你为什么恨我？” 这人居然还敢问？ 他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过深仇大恨，可是，他就是被某人恨之入骨的恨了这么多年啊！ 连恨他的原因都忘记了，真是可恶又可爱！ “……” 慕云修撇撇嘴： “我觉得没用啊，我记不清了，倒是你成了亲也不待见我，想来我们必定是有大仇的吧。” 失忆的有效定律之一，不分青红皂白先把锅甩过去再说。 影视剧不是常有女主失忆后对男主各种刁难各种闹嘛，他虽然不是女主，但他是炮灰啊，这么好的甩锅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 陆鹤庭不语，就定定的看着他听他说，仿佛在考验他的演技。 无奈，慕云修只能加一把火： “那个，我只记得睿亲王府的事情和先王遗诏，自戕是因为痛思家人生无可恋，并不知道你还为此费心救我……咱俩成亲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休了我也是可以的。” 如果陆鹤庭就这样顺着杆子把他修了，他绝对要大摆三生六畜谢天谢地谢祖宗！ 再祝这位前夫长命百岁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适得其反，他的话又再一次精准命中陆鹤庭的雷点： 原本还算冷静的人突然激动的俯身过来把他压住，双手摁在他肩膀上咬牙道： “休了你？你可真敢说！” 慕云修被吓到： “我只是……” “没有只是！” 陆鹤庭打断他的话，更加用力的压在他的肩上说：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还想来第二次！慕云修，我最后再说一次，跟我拜了堂，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纵然你我相互折磨一辈子！” 说完还气不过，低头在他脖子用力咬一口宣誓： “你是我的！即便是死也得经过我的允许！” 语气带着几分癫狂，吓得慕云修呼吸都忘了，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 慕云修无暇去想他说的第二次是什么意思，肩膀和脖子都好痛，第无数次为自己的倒霉倒吸冷气，只能认命道： “我知道了……我听话，你别激动，松手，很痛啊，嘶……” 自己多重心里没数？这样压下来他的肩膀都要碎了！ 就这种疯批德性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追媳妇追到最后肯定是火葬场灰都不剩！ “……” 陆鹤庭见他难受稍微冷静了下来，将手从他肩头拿开，转而从他腋下穿过环抱住他，颤声道： “乖一点，你只要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其他事情我会解决。” “哦。”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听到陆鹤庭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慕云修的心情变得很微妙，居然有点心动和心疼。 原文中没有这么多细节，现在亲身体验了，他不得不怀疑，原主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思绪翻飞，慕云修刚想趁机询问他说的第二次抛弃是什么意思，就听到陆鹤庭磨蹭着他的脖子说： “再来一次……庆祝你失忆。” “不会说话就别说唔……” 慕云修很想拒绝不肯好好说话的人，但显然拒绝无效，只能一边晕乎乎的想些有的没的，一边欲拒还迎的沉溺其中。 行吧，剧情变了，但十八加肉汁的设定没有变，想拿正宫的剧本可不容易啊。 偃旗息鼓后已经是半夜，打更声已经响了几遍，慕云修眼角泛红一脸餍足的睡去。 陆鹤庭则侧身一手撑着头看他，一手轻抚上他的眼角，脸上毫无疲色，倒是眼底似有暗涌浮动： 失忆么？不管真假，他都会当真的处理！就算是假的他也给变成真的！ “笃笃笃——” 夜深人静，风吹草动皆可入耳，此时门外传来不轻不重节奏均匀的叩门声就显得尤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