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类似阁楼的房间。 狭窄、逼仄。 一扇小天窗透光性很差。 昏昏暗暗的视野,连带着都能嗅见腐朽的湿霉气息。 栗软半阖着眼意识昏沉的打量着,眼尾有些恹恹的糜红,在冰凉的床榻上难受的瑟缩了下。 像是躺在被水淋湿的被褥里。 脑袋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门板上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便响起。 “别装病了,赶紧起来,老爷和太太叫你下楼见他们。” 尖锐刺耳的女音陡然间响起,栗软激灵了下,惊的杏眸圆圆的像受惊的猫,他有些难受的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哦,好。” 老爷,太太? 这是什么封建社会吗? 栗软歪头想,边整理衣服,边温吞吞的下楼。 破旧腐朽的阁楼给栗软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家里贫困且落后。 下阁楼,那金碧辉煌充满奢侈俗气的客厅才渐渐让栗软打消这个念头。 哦,富的是这个家,穷的是他。 在栗软发呆的片刻,对面的中年男人和贵妇人已经冷着脸数落起他来。 其中大多都是指责他没用,比不上优秀的妹妹,明明是个男生,身子比女生还要娇弱。 中年男人越说越瞧不上栗软,愤愤地说:“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栗软身体本就不舒服,被指责的脑袋更晕了,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他唯一听进心里的也就这一句。 “儿子?”栗软惊讶的眨眨眼,“原来我是您的儿子吗?您要不说,我还以为我是仆人呢。” 不然,怎么会有父亲让亲儿子睡阁楼嘛。 栗软语气很真诚,可到了中年人耳朵里就成了冷嘲热讽,中年人闻言猛地被噎住了,气的脸色涨红。 他身边妆容精致的贵妇拍了拍他的后背,开口:“好了,贵川,别生气了,栗软不懂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跟孩子置气,说正事要紧。” 贵妇声音柔媚的说着,边还给他使眼色。 栗贵川忽然想到什么,这才面色微缓,说起了所谓的正事。 栗软脑袋又开始晕了,只能看到他嘴巴一开一合,声音只能听到零星几点。 似乎在说什么,得罪不起鄞诀、结婚、替嫁、为家里做贡献……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迷茫间,迟来的系统总算将这个位面的剧情都一股脑塞进栗软的脑袋。 栗软蹙眉整理着,结合起现实,总算明白一切了。 准确来说,他穿成了替嫁文学的恶毒男配。 他因嫉妒同父异母妹妹的优秀,靠阴谋诡计替嫁给了大佬,抢走了妹妹的靠山。 他阴沉、恶毒,只要是女主的东西就要抢,女主要办的事就要搞破坏,十分不讨喜,最后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女主呢?她天真、善良,自立自强,被哥哥抢走未婚夫也很大方的原谅了他,最后凭借自己的魅力俘获大佬的心,跟离婚的大佬he了。 了解剧情的栗软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怪啊。 首先,男配明明就是正室所生的婚生子,那么女主很明显就是私生子吧? 其次,女主的小三妈妈都已经把男配排挤到爹不宠没人爱睡阁楼的地步了,女主无动于衷,心安理得的享受不该属于她的一切,这也能立“天真”“善良”人设吗? 最后,按剧情,不该是男配靠阴谋手段替嫁给大佬男主吗?怎么变成别人威逼利诱了? 听着栗贵川表面诱哄,实则威胁的话。 栗软吸了吸鼻子,果断道:“抱歉,我拒绝。” 他漂亮的杏眸澄澈的像干净的湖底:“男主……嗯,鄞诀要娶的是栗颜,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我不是栗颜,甚至不是女性,所以我拒绝。” 栗软不太想走剧情。 外界对鄞诀的评价是冷面阎王,冷漠、绝情、厌恶被欺骗、手段狠绝。 他就是个夹在男女主间的小炮灰。 才不想得罪大佬呢。 想到鄞诀未来对付男配的可怕手段,栗软就娇怯的耳尖都僵僵的。 还是先溜叭! 贵妇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继子会开口拒绝,一时有些惊讶,但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即将被推到鄞诀这个火坑,她就心里着急。 焦躁的推了推栗贵川:“你倒是说话啊,难道你想让颜颜被鄞诀那个冷面阎王欺负折辱吗?” 据说鄞诀总会戴着一张金面具,谁知道那面具底下是不是长着一张坑坑洼洼的毁容脸! 栗贵川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拍桌子,暴怒:“这婚事由不得你拒绝,来人,将他关起来。” 栗家在B区算是一个中上等家族,也养着几个保镖。 几个保镖听从栗贵川的命令,将栗软强行锁进了一个房间。 期间一直有什么人进进出出,给他换衣服,又在他头发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栗软一直没有反抗。 他太难受了,身体一阵热一阵冷。 呼吸灼烫的像焰尖。 好不容易蹙眉,软软抬起手放在额前。 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可兴许正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眉眼更是添了抹楚楚动人的怜人风情,唇瓣嫣红的像涂了口脂,五官精致又古典,像是古代清雅如莲的美人。 那张脸太完美,乱笔点缀反而破坏美感。 造型师没敢动那张脸,只让人接了墨色像丝绸的直长发,就足以引起瞳孔震荡的震撼美感。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新娘。”她赞叹。 栗软迷迷糊糊间习惯道了声谢。 栗贵川夫妇那么焦急找人“包装”他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当天傍晚,鄞诀所派过来的接亲车辆便成排停驻在栗家的别墅下。 鄞诀没有来,一个中年人管家前来跟栗贵川交涉。 很快,栗软便身穿嫁衣被扶进了车里。 漫长而温暖的车途让栗软在车里安稳的睡了一觉。 再醒来,夜色已深,车辆也开进了一个很高端的别墅区。 栗软一激灵,昏沉的意识总算有片刻的清醒。 他捏紧身上艳丽的裙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了。 鄞诀会相貌很可怕吗?脾气会不会很古怪,直接惩罚他? 脑袋混乱的想着,都没发现车辆戛然而止,管家给他开了车门。 “夫人,请下车。” “夫人?”身穿燕尾服的管家声音加重了些。 哦,好。 栗软轻咬下唇,连忙从车上下来,走进那三层欧风的别墅。 管家给他开了门,微微鞠躬:“祝夫人和主人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他没有进去的意思,重新关门后离开了。 外界月色森森,屋里只开着小灯,呈着蜜色的浅暗色调。 安静的呼吸都能听得见。 栗软更紧张了,总觉得那不是温馨婚房,是什么洪荒猛兽的口,要一口吃掉他似的。 栗软一时有些胆怯的后退一步,却一不小心,被脚边某个坚韧、又似乎有些Q弹的东西绊倒,身子直直的往后倒。 啊。 栗软惊慌的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 他以为他会在没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摔得很痛。 没想到腰会被扶住,巧合下竟倒进一人的怀里。 显而易见,那人会是谁。 栗软启唇,呐呐的想说句谢谢,方一抬眸,就撞进一双似盛着碎冰、蓝宝石一样的眼瞳。 声音戛然而止。 那眸光不能说是冷漠,也不能说是亲和。 淡淡的,疏远的,是看着陌生物品的眼神。 “角度刁钻的投怀送抱。”待栗软站稳,他松了手,如此评价着。 栗软鼓了鼓脸颊。 才不是投怀送抱,他只是被绊倒了! 解释的话没说出来。 男人已经从幽暗处走进了小灯笼罩的光线里。 一米八九堪比顶级模特的身材,单是休闲服就莫名带着贵族高雅的气质。当那张脸暴露在光线里,更是将栗软好不容易凝聚的意识弄得溃散。 这真的是鄞诀吗? 栗软眨了眨眼,有些怀疑了。 面前的脸太出色了,用俊美形容都有些难以匹配,混血的长相使得他眉目轮廓精致又深邃,骨相与五官完美的像是长着尖尖耳朵的精灵。 虽然以貌取人不对,但鄞诀过分的“漂亮”还是缓解了栗软对他的畏惧。 栗软眼眸乌溜溜,盯着他眼神直发愣。 鄞诀面色平淡,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你就是栗家送给我的妻子?叫什么?” 栗软下意识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后知后觉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栗贵川以为,以他的相貌只要穿个女装就能蒙混过关,可他声音是彻彻底底的少年音啊,一说话就露馅! 栗软睫毛簌动,紧紧抿上嘴巴,无辜的比了个“我不能说话”的动作。 看来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仅要穿女装,也要扮成小哑巴了! 鄞诀闻言,宝石蓝的眸微眯,倏地发出短促的轻笑。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小哑巴?” 栗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很诚恳的点头。 鄞诀唇角的笑意更深,莫名有些坏坏的感觉。 栗软有些不妙的后退一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被迫踉跄着上前一步。 抬头,鄞诀那极具视觉冲击的脸就在眼前。 他微微低下了头,额头与栗软眉心相抵。 “很好,我不喜欢有人骗我,”他面色又变得淡淡的。 虽然声音优美的像弹奏的大提琴,却让栗软后背发凉。 栗软怯怯的看着他,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话音一转,“但我喜欢小哑巴。” 栗软舒出一口气。 他将栗软抱了起来,“我不喜欢生病的新娘,” 欸? 栗软水汪汪的眸看着他。 “所以,你要尽快好起来。” 栗软可怜兮兮的趴在他肩膀,短短几秒钟被弄的心神一阵剧烈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