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岭睁开眼,思绪含混。 眼前是熟悉的银灰色房间,墨绿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小半,阳光从外头洒进来,照在床尾,让秋色的被子更添温暖。 床头柜摆着自己心爱的多肉玉露,这小东西在星际可贵呢,苏岭就买了这一小盆,平时照顾得可细心,跟养儿子一样。旁边放了一杯水,冒着丝丝热气。 隔壁床上没有人,裴宥不在。壮壮跟以往一样,站在墙角,蓝色的幽光屏闪了闪。 苏岭以为自己梦着。 这个梦挺好,没有驱散不了的阴寒和恐惧,平淡得像以往每一天的清晨,平静却美好。 只是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是只能在梦里重现。 房门被推开,裴宥坐着轮椅进来,穿着那套粉红色睡衣,锋利的眉眼化开,眼底常年萦绕的忧思不见了,似乎含着一点怜惜,给这双漂亮的眼睛添了几分多情。 苏岭突然就笑了,眼里晶晶亮。 裴宥怎么可能会主动穿上粉红色睡衣呢?这个梦好假哦。 苏岭舍不得笑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笑醒了,如此难得的美梦会瞬间破碎。 裴宥挽起袖子,接过方方递来的毛巾,给自己擦脸。 毛巾微微有点烫,裴宥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擦坏自己一样。 擦完脸,裴宥又抓起自己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擦,擦到手心的时候,有点痒,苏岭不自觉缩了缩手。 裴宥攥住自己的手,反复看,神情莫测却仔细,像是在研究什么稀奇。 然后,他扣住自己的手,十指紧扣那种。 裴宥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用了很大力,可自己却感受不到力度,他握得很轻,却郑重。 忽然,裴宥把自己的手贴在他唇上,蹭了蹭,麻麻痒痒地。 苏岭耳朵通红,为自己不知羞的梦,感到有些难为情。 裴宥俯下身,靠得越来越近,另一只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 微凉的手指像是传递着难以言说的珍惜,苏岭不自觉在他手心蹭了下,裴宥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身体僵硬,手也不动了。 苏岭有点惋惜,以为这个梦要到此为止了。 抬眼看过去,裴宥突然俯身而来,抱住自己。 苏岭能感觉到他微凉的头发扫在自己的脖颈上,耳畔是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熟悉的海盐松木香环绕着自己...... 那么清晰,清晰得苏岭怀疑这不仅仅是一个梦。 一阵阵睡意袭来,苏岭委屈地撇撇嘴,梦中梦吗?不知道下一个梦里的裴宥,是冷漠还是温柔? 苏岭喃喃:“裴宥.......我想你了。”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脸颊上好像传来了温温热热的触感,他亲自己了吗? 还没知道结果,还没听到回应,不可抗拒的睡意将苏岭往下拉,沉沉睡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同样的环境。 苏岭混沌的脑子一片清明,身上不冷了,脸也不痛了...... 他掀开被子,四处摸了摸,触感真切,不是梦吗? 苏岭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疼得他呲牙咧嘴。 回来了?自己真的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怎么还没醒?”裴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按理来说应该好了,或许是心里压力大,或许是受惊过度,需要缓一缓。”这声音清亮,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应该是辰星。 “粥呢?还没熬好?”裴宥声音听上去有些烦躁。 “不就是熬个粥吗?你还专门请个厨子回来,我看跟家务机器人做的也没什么差别。”穆泽城说。 “机器人做的食物缺少人味,人味你知道是什么吗?等你娶了媳妇,并且你媳妇愿意给你做饭吃,你才会懂。” 裴宥的语气,怎么听着有点炫耀的意思?苏岭心想,这话是自己说过的吧?他口中的媳妇是自己? 苏岭有点羞,听见脚步声响起,赶紧躺下,闭上双眼。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好,要是只有裴宥一个人还行,可这会儿穆泽城和辰星都在呢。 裴宥熟练地在苏岭后颈加了个枕头,端着粥,舀了半勺,吹了吹,一点点喂给苏岭。 苏岭紧张,不敢张嘴,洒了一大半。 辰星笑道:“你就是这样给他喂食物的?是嘴巴喝粥还是脖子喝粥啊?” 裴宥赶忙用毛巾擦掉流到脖颈的粥,之前没这么不好喂啊,小豆包还会自己吧唧嘴呢,今天怎么牙齿咬得死紧? 穆泽城逮着机会附和:“你要是不会照顾病人,可以请人来,或是直接打营养针。偏偏要喂自然食物,这不是折磨人吗?” “他只喜欢吃自然食物。”裴宥皱眉,“可能是喝粥喝腻了,陈叔,拿碗汤进来,半温的。” 裴宥自己尝了一口汤,入口微烫,味道没有苏岭做的美,但还是有着自然食物的鲜味。 裴宥吹了吹,再喂。 苏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紧张了,牙关咬得死紧。 新喂的汤,洒得更多。 辰星笑嘻嘻:“看来这汤,他也喝腻了。” 裴宥皱眉思索了一会。 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喂不好丢人,还是担心苏岭会饿着,他自己含了一口汤,俯身靠近苏岭,低下头,嘴唇碰嘴唇,把汤慢慢渡过去...... 苏岭:...... 穆泽城:...... 辰星:....... 穆泽城看得俊脸一红,嘴角抽抽,辰星拍拍他肩膀:“我们两个太多余,出去吧。” 穆泽城有点不甘地叫:“裴宥!臭不要脸!” “我给我媳妇喂点汤,怎么就臭不要脸了?”裴宥毫不知羞,“就你心思龌龊。” 辰星大笑两声,对着穆泽城说:“没对象的人,赶紧走吧。当然,你要是愿意留在这里看别人卿卿我我,也行。” “走走走走走。”穆泽城语速快,走得更快,避之不及的样子,活像逃离瘟疫。 等他们离开,房间里安静得落叶可闻,只有吞咽声。 苏岭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口跳出去! 以往每次亲密接触,意识都有些混乱,可以说是无法克制的信息素交融的原因,可是这次呢? 这次不是亲吻,只是喂汤。 只是嘴唇碰嘴唇的喂汤,裴宥没有其它出格的行为,但不知怎得,更显缱绻,更让人害羞。 过了足足十分钟,裴宥才喂完一碗汤。 苏岭本以为结束了,裴宥应该会离开,去跟穆泽城谈论正事去了。 哪晓得裴宥担心他吃不饱,又弄来了一碗粥! 黏糊糊的粥混着唾液,说恶心吧,确实有那么点恶心,但苏岭也不知道怎么了,微微张着嘴,等他来喂。 或许是饿着了,真饿了!非常饿! 好半天,一碗粥才喂完。 裴宥舔掉自己唇上的粥粒,细细地给苏岭擦干净嘴角,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掖了掖被角。 苏岭听到他轮椅转动的声音,要走了啊? 苏岭心里慌乱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希望他快点走,还是希望他再多留一会。 几秒后,温热的鼻息洒在头发上,额头传来柔软的触感。 轻轻地,一触即离。 明明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这个吻,额头吻,却差一点让苏岭失控,几乎快逼出泪来。 等裴宥离开,苏岭睁开眼,用力地眨巴了几下。 心里酸酸甜甜,还有点不知所措。 门外的声音传进来,“哟,喂完了?”辰星语气调侃。 穆泽城跟着揶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这样喂食呢。” “你们自然不行。”裴宥语气一本正经。 声音渐远......苏岭竖着耳朵,听到裴宥说:“你们都没有爱人。” 爱人?苏岭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了! 他从被子里一跃而起,扑扇着手给自己扇风,在床上来回踱步,活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裴宥是什么意思?他对自己这样,代表什么? 喂汤喂不好,可以不喂啊!打营养针也不是不行,干嘛要嘴对嘴?! 这次是他占自己便宜吧? 还有,他为什么要亲自己额头? 走都走了,还返回来亲自己一口!害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差点装不下去!真讨厌! 他说,爱人?是自己吗?自己是他所爱的人? 对了,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救回来的?难道之前见到的都不是梦吗? 他是怎么把自己救回来的?苏家怎么可能放人呢?会不会给他惹麻烦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自己在什么时候醒来比较好呢?要不,过一会就主动出去? 苏岭脑子里像有个马达,思维嗒嗒嗒地跑,却没跑出个所以然来。 再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又跟个鸵鸟一样,躲进被子,闭上眼睛。 这次进来的只有裴宥,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用勺子不停地搅拌里面的药汁。 “辰星说,你可能不想醒来......这药,可以舒缓心境,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裴宥皱眉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汤,慢慢哺给苏岭。 “你以前,大约没有受过这样的苦......苏家诬陷你谋杀,还将你囚禁折磨......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用你希望的方式。” 苏岭的心,一下就软得不行。他相信自己,他从来没有怀疑自己,他还要为自己讨公道。不过,用自己希望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又是一口苦苦的药渡来,但苏岭不觉得苦,细细品,是回甘的。 “你、你不喜欢这里,想要回家......只是,你家在哪?你愿意告诉我吗?......” 苏岭心脏忽地一抽。自己说梦话了?说想回家?可原主的家就是苏家,自己不可能想去苏家的,所以,他知道什么了?猜到什么了?自己还说了些什么? “如果、如果你只想回家,你应该带我一起回去.......我们结婚了,是一体的......” 他说,要和自己一起回去?所以,无论自己家在哪里,他都愿意跟自己一起回去吗? “你对这里没有留恋吗?半分留恋都没有吗?” 裴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哀伤,哀伤得苏岭想哭。 苏岭唾弃自己,真不争气啊!不就感冒一场,怎么老是想哭呢! “醒来好不好?”裴宥声音里似乎带着哀求,“小豆包,醒来好不好?” 豆包!!! 苏岭猛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