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暨再怎么说也是他们亲生父亲,现在任西洲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江暨,而且表情还这样偏执决绝。 江北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江天,“老大……” 江天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先冷静,不要意气用事。” “他江暨从不在乎亲生儿子是死是活!”任西洲此刻愤怒而又绝望,“江川年少时身上经常伤痕累累,你们当哥哥的难道对此就视而不见么?!” “他是我们弟弟,我们当然心痛!”江北忍耐不住了,“我和老大小时候都没少被揍过,出生在这个家,就要受这份苦!” 任西洲冲上去一把攥住了江北衣领,简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你是在为江暨说话,还是在为自己开脱?” 江北瞳孔猛然一颤,自知失言,“我……” 而就在这时江天一手一个攥住后领,猛地将他们二人分开,爆喝一声,“够了!” 他在这时像个不怒自威的大家长,紧紧颦蹙着眉头,“自乱阵脚,像什么样子?” “车辆以及司机,自然有警察去查。”江天摸出烟盒,用牙咬住一根叼在唇上,半眯着眼沉吟道,“你要是能直接让江暨认罪伏法,我也不会拦你。” 他这一番话作用不小,不论是江北还是任西洲全都冷静下来,彼此就这么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时手术室大门忽然被推开,穿着防菌服的医生急匆匆喊道,“家属?谁是江川家属?” 三个大男人全都凑上前,任西洲生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此刻心惊又胆战,“医生……” “放心,手术很成功。”医生只露出口罩上方的眼睛,目色温和,“另外……” “病人怀孕了。” 听见这句话,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医生继续开口,“受到撞击的一瞬间,病人出于母体的本能,蜷缩起身体护住小腹,却也因此避开了大部分冲击。” “是这个孩子救了他一命。” 任西洲的表情怔愣而又茫然,从未想到新生命竟然以这种方式降临,他明明都给江川做过触诊,却自始至终都没发现这小家伙的存在,难不成冥冥当中自有注定? 不多时,江川便从手术室中被推出来,身上多处包裹着纱布,然而却没有什么致命重伤,相比之下任西洲伤痕累累的双手更显严重一些。 但他却醒不过来,任西洲寸步不离守候在床边,手掌隔着一层纤薄的肌肉轻轻按在小腹,轻声低语着,“我现在开始相信世上当真有神明的存在……” “十一岁刚从周家被丢回青石小巷的时候,因为腹中饥饿,我爬上了供桌偷吃贡品,当时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哭着给菩萨磕头……” 任西洲忽然在这时苦笑一声,“但菩萨从没有怪罪我的冒犯,弃我于不顾。” 他捧住江川的脸颊, 在额头上轻轻一吻,“而我的小神明,早在我少年之时就降临人间,救苦救难地渡我于贫乏困厄之中。” 他重新拿出那枚已经擦拭干净的戒圈,托起江川的右手,将戒圈仔细套入无名指指根,黄金色泽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而江川的眼睫在这时似有所感地颤了颤。 静默几秒种后,这双眼缓缓睁开,只听他用虚弱且沙哑的嗓音说道,“太……太潦草了……而且……” 任西洲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江川则吃力地抬起自己右手,看向无名指上的戒指,同同时忍不住抱怨,“……任西洲,你哭的太大声了……我在手术室都听得到。” 任西洲此时的表情像哭又像笑,他紧紧抓握住江川的手掌,曾几何时这双手冰冷到让他心慌。 “你现在只能答应我的求婚。”他用威胁的口吻,“不然,我们的孩子就要没名没分。” 江川乍一清醒,还没听懂他这番话,过了好半天他才迟迟反应过来,伸手按在了自己小腹,“我——” “就是这个孩子救了你。”任西洲俯下身来将他深深吻住,在此时由衷感谢道,“而你……又救了我。” “江川,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摇身一变当了爸,江川的大脑却没来得及更新迭代,他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感觉自己腹中还有个小生命,只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他就能下床并且健步如飞了。 “我真没问题!”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强行按在了病床上,他忍不住挣扎道,“让我出门透透气,都要闷出蘑菇来了!” “开窗照样能透气。”江北的口吻不容反驳,“你倒没什么事,凉着我小外甥怎么办?” “它现在充其量是个胚胎。”江川指着自己的小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还。” 江北把他强行按在了病床上,并且披上件外套,用谆谆教诲的语气说道,“那凉着我小外甥女也不行啊?” 说不通自己二哥,江川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天,“大哥……” 江天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一眼江北,“他二哥——” 江北猛地一激灵,然而这时就见江天递来一保温桶,扬了扬下巴示意道,“看着他,把鸡汤都喝了。” 江川看着自己两位哥哥,简直是叫苦不迭,他受不了地掀开身上被子,下地穿鞋就走,“这个院我他妈不住了,我要回公司工作!” 却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任西洲。 任西洲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眼神有些怔愣,“你……” “快研究研究胚胎移植吧教授。”江川抓着他的领带,此时倍感无力,“这个孕老子是彻底不想怀了!” 任西洲看一眼江北手中的鸡汤,江天削着的苹果,眼眸不由得一颤,“这个福气……我可能消受不起。” 又留院观察了三天,待到一切指标正常,江川总算是能够出院了。 任西洲亲自开车载他,江川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街景,不由得纳罕,“这不是去曼哈顿公寓的路。” “嗯。”任西洲承认,在这时转头看着他笑起来,“我另外置办了一套房产,专门用来金屋藏娇。” 江川吃了一惊,“我以为……你不会比大哥二哥更过分……没想到你打算直接监禁我……” 任西洲转头看向前方的车水马龙,淡淡一笑道,“新房子距离公司很近,车程不超过十分钟,哪怕以后你下班再晚,我都能去接你。” “新公司?”江川又听不懂了,“什么新……” 顿了顿,他的脑子蓦然反应过来,抓着任西洲的手臂大叫,“你是说——归一搬过来了?!” 任西洲点点头道,“在你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大哥亲自处理了新公司乔迁事宜,三天后便是剪彩仪式。” 一桩桩喜事简直要把江川给砸晕了,他好似掉入蜜罐一样,咂咂嘴只觉得甘甜无穷,“这样下去……我会被你们养成废物……” “小江总兢兢业业了那么多年,如今可以正儿八经放个产假。”任西洲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着说道,“毕竟连劳动法都规定孕妇享有六个月带薪产假,就算是资本家也不能剥削。” 江川自己就是资本家,听了不免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 虽然放假令人心花怒放,但他仍然不忘一件重要至极的事情,此时抓着任西洲说道,“但我还有想做的事。” 任西洲转头看向他,就听他嗓音坚决地开口道,“必须拿下海城竞标,我才能安心休这个产假。” 出乎意料的是,任西洲竟然没有阻拦,只是看了他片刻就转头继续开车,声音淡淡道,“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江川不禁有些感动,而且很开心。 作为伴侣,任西洲理解并认同他工作的价值和意义,并且愿意陪伴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新公司就如同渊渟岳峙一般,开在了江氏大楼的对面,也不知道江天到底是如何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开辟属于自己的领地。 剪彩当天,“归一”的大门口花篮锦簇,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反观江氏大楼门可罗雀,竟然都看不到有人进出。 江川身着西装革履,挂着妥帖矜持的微笑,在门口迎来送往与人攀谈。 只不过顾念着身孕,把手中的香槟酒换成了气泡水,从外观上看几乎没有差别,就这么一杯一杯瞒天过海。 就这么鞠躬尽瘁忙活了一整天,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他筋疲力尽地趴在办公室中,不住用拳头敲打自己后腰,“哎……到底是不年轻了……” 任西洲进门给他端来一杯温水,不料江川看见水就想吐,“呕——” 任西洲吃了一惊,连忙拿起垃圾桶给他,另一只手不住顺着脊背,“怎么了?妊娠反应这么重?” “今天喝太多水……”江川将水杯推开,用脸颊轻轻磨蹭着他的手掌,就好似撒娇一般,“教授行行好,放过我吧。” 明明一墙之隔外正响着欢声笑语,而他紧盯着面前任西洲那锋薄的嘴唇,忽然坏心眼一笑,“孩子他爸——” 这称呼让任西洲心神一震,下一秒钟便被江川伸手环住了肩膀,紧接着柔软唇瓣便已经紧贴上来,“快来亲我一口。” 清澈透明的阳光穿窗而入,照亮他眼尾那颗小痣,简直勾人一般红着。 任西洲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含允住嘴唇,同时捏着他的腰狠狠一掐,忍不住嗔怪道,“少撩拨我……” “我他妈在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