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他们

寒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让挂在树枝上的昏黄色的树叶摇摇欲坠，看起来格外凄怆。 冷风灌进了大门，将一地的秋叶吹落在长长的风衣之下。 因为正值寒假，学校里没什么人烟，只有门卫的大爷坐在安保室门口，晒太阳。 大爷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看起开昏昏欲睡。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让将要睡过去的大爷猛得睁开眼。 他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睛，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高大男人。 他们全身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具有质感的大衣披在两个身材精瘦的男人身上。 本该显得挺拓英朗，但偏偏两人的脸色却格外暗淡，甚至透露着难言的苍白和苦涩。 配上一袭黑衣，就好像....... 殡葬。 大爷脑中闪过这个词。 随后连忙摇头，有些自嘲得想着。 怎么可能呢，竟然想着人家家里人死了，可真是的。 自己一个老头子在想什么呢。 大爷晃悠悠地站起身，问着眼前的两个高大男人。 “你们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其中一个男人顿了顿，眼眸里没有焦距的恍惚突然停了下来。 随后才缓缓开口道。 “.....我们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这里是我的母校。” 男人模样俊朗，深邃的五官透露出些许冷峻和严肃。 看起来便格外严谨。 大爷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寒暑期间都有或多或少的人回高中母校来看看，倒也不算惊讶。 “行吧，登记一下，你们就进去看看吧，别太晚了。” 大爷打开小门，让两个男人进去。 两个男人沉默地点了点头，仿佛向来寡言一般。 大爷看了他们两人背影一眼，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眯了眯眼，在阳光下使劲回忆着过往的那几年里，他似乎有了点印象。 他记得那是两个俊俏的男孩子，高高大大的好像是体育生，一个沉默寡言，一看便是成绩好的尖子生，一个儒雅开朗，每次出校门都会和他打招呼。 两个人似乎是一个班级的...... 只是....... 明明还有一个孩子。 那个长相漂亮精致，能惹得人注意的，经常被护在中间的男孩。 大爷皱了皱眉，有些费劲地挠了挠头。 怎么..... 没看见那孩子呢...... 学校里没什么太大变化，花坛，树木，教学楼。 祁穆安眼眸里说不清有什么，可能有暗淡，有回忆。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时他们上课的地方。 红色的教学楼上刷着白色的漆，漂亮的像一栋小洋楼。因为时间的流逝，原本还只是生长在墙角的绿色爬山虎早就像缠绕的藤蔓爬上了最高处。 一旁的宴时殊看着那栋熟悉的建筑，脸色有些苍白，甚至透露着灰败。 他们没有出声感叹物是人非。 只是默默地上了楼，一路走到了男孩的教室。 教室的门没有关上，散落在地上的哭慌了落叶随着微风一块卷在了宴时殊的脚下。 他猛得有些恍惚，看着走廊熟悉的光影，像是回廊梦语一般，脑中陡然有了那年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 “....时殊哥.....宴哥！” 宴时殊猛得会过神，他眨了眨眼，看向前方，站在自己面前，但矮了自己一头的男孩。 男孩笑靥如花，一双泛着光亮的眼眸里仿佛闪烁着晶亮的色彩。 在阳光的折射下，成了最引人注意的宝石。 男孩扯了扯宴时殊的袖子，有些不满地说。 “宴哥.....你陪我好不好？我实在写不完了......” 男孩皱了皱鼻子，看起来有些淘气和可怜。但藏在眼底的狡黠让他看着却格外明朗。 宴时殊颤着眼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几乎是一瞬间眼里便不由自主地充盈了水意。 他有多久没看见过这样的男孩了。 酸涩感让他想要落下泪。 “.....小瑜.....对不起......” 宴时殊低下头，有些哽咽地说，高大的男人此时像只犯错了的大狗一般可怜。 “宴哥......你不去就好了，不要道歉的。” 男孩有些无措，受到惊吓一般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手足无措地安慰着。 “抱抱宴哥。” 男孩像个安慰人的小孩，有些稚嫩，带着些腼腆和羞涩得靠近高大男人。 “.....最喜欢....宴哥了。” 男孩抿着唇瓣，笑得像精灵一般，单纯青涩。 眼底藏着的深刻的爱意。 宴时殊终于看清了。 “.....小瑜.....小瑜。” 宴时殊上前想要一把抱住男孩，身前却猛得一空。 只有旁边的祁穆安满脸痛苦地看着自己。 宴时殊颤着眼睫，伸出的手像彻底没了力气一般，缓缓地放了下去。 原来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罢了。 宴时殊惨笑着扯了扯嘴角，眼泪终于收敛不住地落了下来。 他哭的有些痛苦和扭曲，连着面容和心脏一齐变得紧缩。 “......穆安......” “你还记得小瑜笑得样子吗？” 不是那种在节目里恣意的笑。 而是在过去里对着他们露出的腼腆羞涩得笑。 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笑容就消失不见了，留给他们的只有印象里的阴郁模样。 祁穆安愣了愣，随后勉强地转了转眼珠。 他忘了。 他早忘了男孩笑起来的模样。 正在他企图回忆起男孩的模样时，一道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响起。 打断了祁穆安的回忆。 祁穆安掏出手机，接起电话，只听到一句话，便立马脸色一变。 随后应声道。 “我马上过去。” 祁穆安挂掉电话，眼里掺着复杂看向宴时殊。 然后生涩道。 “.....洛梓晨....可以被探监了.....” “我先去看一眼。” 祁穆安垂下眼，眼底的青黑格外严重，儒雅清俊的面容隐隐有些消瘦，看起来形销骨立。 毕竟在这件事中，他在得知真相后，受到的伤害很大。 宴时殊目送着祁穆安身影的离去，随后转回眼，看向教室里男孩的课桌。 他上前轻抚着桌面。 这是男孩留下的回忆。 他从未说出口的爱人...... 他永远的缪斯。 缪斯...... 宴时殊有些恍惚地看着手指，突然眼前一黑，随后仿佛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只是一瞬间。 宴时殊陡然发现自己似乎再没了创作的能力。 原本堆积在脑子里的设计稿图突然变得暗淡，彩色配图变成了黑白，灵感瞬间枯竭成了一口死井。 他...... 拿不起笔了。 宴时殊愣在原地，寒风顺着门口吹进来，一路吹进了骨髓里，冰得透彻。 他抬手捂住眼睛。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缪斯死了。 他的灵感也随着缪斯一块死亡枯竭了。 宴时殊闭了闭眼，心脏仿佛窒息一般地抽痛着。 在过去，他认为他最在乎的是设计，设计出绝美的作品，实现自己极致的梦想。 但在如今，男孩成了他最在乎的人，他挚爱的缪斯。 只是可笑的是，他并没有珍惜，任由男孩的满腔爱意变成了一湖干涸的平地，才恍然发现。 自己有多爱男孩。 他..... 怎么会这么可笑呢。 —— 祁穆安大步走进了疗养院，这里是专门关押一些有着精神病的罪大恶极的人。 祁穆安喘着粗气坐在透明窗边上，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铁门打开，洛梓晨走了出来。 原本清秀干净的青年如今变得像一具木偶，看起来有些麻木和呆滞。 瞳孔里没有焦距。 祁穆安看到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呼吸陡然一窒，随后一阵汹汹的怒火陡然烧了起来。 把他的心脏要一块湮灭一般。 祁穆安握住拳头，牙齿咯吱作响，突然间他发现过往那些偏袒的爱意全部消失殆尽。 洛梓晨坐在了对面，他愣愣地抬起眼，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祁穆安。 “洛梓晨....” 祁穆安咬着牙，仿佛要噬人血肉一般地看着洛梓晨。 但洛梓晨却在怔愣了一会儿后，露出笑容。 “.....祁穆安，你在气什么？” 洛梓晨眼里带着讥讽和嘲笑，有些疯癫地说着。 “....祁穆安，你以为只有我伤害了他吗？你以为......” “你是什么好东西？” 洛梓晨笑出声，然后克制不住地发框一般地笑得喘不过气。 但眼里的泪水却随着笑流下来。 而对面的祁穆安猛得砸了一拳在那块透明的玻璃上。 “闭嘴.....闭嘴！” 祁穆安咬着牙，低声吼着，眼底的猩红与恨意让他看起来仿佛要攀越过那道阻拦，杀了洛梓晨一般。 “祁穆安，你当时要是信他的话多好啊。” 洛梓晨流着眼泪，对祁穆安说着。 要是他信了，男孩就不会再被他纠缠了吧。 祁穆安颤着身体，连着牙齿都打颤，他看着被带走的洛梓晨。 终于克制不住地哭出声。 “.....我要是....当初信了该多好。” 男人满是无力和颓废地后退一步，低哑的声音里透露着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