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晨从小就被灌输一个意识。 那就是他的父亲很爱,很爱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也很爱很爱他的父亲。 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小时候的洛梓晨天真的这样认为。 那时他才八岁,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满眼的天真和可爱,孺慕地看着坐在桌边的母亲。 他的母亲很漂亮,一张雪白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眸,乌泱泱的长睫忽闪着,有些混血,显得轮廓深邃。 女人还留着一头微卷的黑色发丝,像是生长在丛林中从开没有就经历过险恶的小鹿一般,澄澈干净。 小小的洛梓晨趴在桌边,认真地看着母亲,母亲也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似乎空气中都流淌着温暖的气息。 他害羞地红了红脸,想要扑倒女人的怀里。 但还没靠近,就听到门口响起震怒的声音。 “洛梓晨!别靠近她!” 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从门口大步踏进来,将只有小小个头的洛梓晨一把扯开。 “我说过了,不许碰她。” 男人一脸阴冷,甚至可以说带着扭曲地警告着自己只有八岁大的儿子,眼里没有一点对儿子的关怀。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小小的洛梓晨瑟缩了一下,眼里闪过畏惧地抬头看了眼父亲。 他当然知道这些,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警告着,不许碰妈妈。 因此从小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被母亲抱过,摸过。 因为父亲告诉他。 母亲是属于父亲的,谁都不可以碰。 洛梓晨退后了一步,看向了被父亲抱进怀里的母亲。 却看到了母亲原本满是柔情,宛如盈着春水的眸子里,现在全是恐惧与害怕。 洛梓晨眨了眨眼,还未出口,就见父亲一把抱起母亲。 母亲是残疾人。 她不能走路,洛梓晨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不能走路的。总之,从小到大都是父亲将她抱来抱去。 如果父亲不在家,母亲就只能在一个地方待上一整天都不能动。 小小的洛梓晨眼里一片茫然,他扣着手指,无措地看着父亲把妈妈抱进了房间。 他似乎听到父亲还在母亲耳边说着些什么话。 语气里带着狠意。 “.....如果不和他保持距离,不止腿,你的手臂我也会一块打断。” 站在后面的洛梓晨迷茫地张了张唇,随后捂住了耳朵。 可能..... 听错了吧。 似乎因为这畸形的爱。 不仅将这个家庭变得诡异,连着洛梓晨的爱情观也变得扭曲。 尤其在他的母亲偷偷逃跑,又被抓回来,而他自己是那个告密者这件事以后。 洛梓晨彻底变得扭曲。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说话!” 洛梓晨站在房门口,他已经十六了,仿佛还是活在阴影下,瑟缩着听着房内父亲的怒吼声。 “我让你说话,听到没?!” “砰砰——” 几声脆响,似乎是东西被扫倒在地的声音。 伴随着女人的抽泣声。 “老婆,老婆,别惹我生气,好不好,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高大男人掐着女人漂亮的脸颊,女人脸上如今一片青紫,只要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手臂大腿,都是青青紫紫的。 一看便是被人打的。 女人忍痛地颤了一下,随后终于慢慢开口道。 “洛乾.....你放过我吧.....这么多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好累......” 女人哭泣着,她无助地落下泪水,捂着自己的伤口,企图护着自己仅剩下的皮面。 但却只得到了男人阴沉的回答。 “放过你?老婆,别这样说.....你是我老婆,我们相互深爱,怎么说是放过呢?” 高大男人摩挲着女人的下巴,轻声道。 “洛乾!” “还不够吗?!当初你逼得我退学,脱离社会,还毁了我的双腿.....” “还不够吗?!” 女人凄怆的语气里满是绝望与愤怒,还掺杂着痛苦。 让站在门外的洛梓晨,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不会放过的.....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 高大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在女人耳边留下一句话。 女人听着这样的话语,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像是被抽干了血液,只剩一具躯壳。 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绝望与痛苦。 她恍惚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洛梓晨。 那是她的儿子,和她一辈子最恨的男人生出来的儿子。但她在过去没有怨恨过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知道,小孩是无辜的。 但现在。 她怨恨极了。 她最后一次的逃亡机会被她的儿子亲手葬送了。 女人越想,脑中就像是被撞击一般模糊着朝两个男人吼着。 “你们都好恶心!你们流淌着一样肮脏的血液!” 洛梓晨僵得像块木头一般,低头看着脚,任由着母亲骂他是垃圾,肮脏恶心,腐烂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哭闹和咒骂才停止,洛梓晨的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他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闪过疲惫,他对还是少年的洛梓晨道。 “做的很好,知道不让母亲和别的男人乱跑,很好。” 男人又拍了拍洛梓晨的肩,随后将房门关上。 洛梓晨则愣愣地站在这扇门前,还没反应过来,里面就又响起女人的哭泣声,他突然呼吸一窒。 有些憋闷。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告诉父亲,母亲被别的男人抱到车上这件事,真的是对的吗? 洛梓晨眼里满是迷茫,听着越来越大声的哭泣声。 他有些无措地退后,随后脚步慌乱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藏进被子里,想像一个缩头乌龟一般。 捂着脑袋,喃喃自语道。 “......没有错的,我没有错的,父亲很爱母亲,他们互相相爱,这是爱情。” “这才是爱情。” 还是少年的男生像是在对自己催眠一般,忽略着先前听到的那些残忍的话语。 “这是爱情。” 洛梓晨喃喃着。 但在他确认是爱情的第二天晚上。 他的母亲死了。 死在了浴缸里。 女人似乎在用一生的毅力去自杀,她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爬到了浴缸里,用水果刀割开了细痩的手腕。 血喷涌而出。 把一个浴缸都染得通红,将瘦弱,浑身是伤的女人浸润地全身血红。 洛梓晨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隐约记得打开的浴室门的那一刻,自己是眩晕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浴缸里死掉的女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真相的确是——他的母亲自杀了。 一切都变得有些陡然。 他仿佛觉得世界都变的五颜六色,恍惚地要看不见边界一般。 而最绝望是自己的父亲。 洛梓晨第一次看见狼狈不堪,抱着母亲尸体,痛哭流涕的洛乾。 他哭着,流下泪水,似乎在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丑陋的事情。 “老婆,老婆!” 高大的青中年男人流下泪水,眼尾的皱纹昭示着年纪的增长。 洛梓晨在门边看着,像个画外人一般,满是平静和冷淡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他转身离开了。 却没想到的是。 在他离开后,他的父亲也死了。 像殉葬一般。 洛乾将女人的尸体抱到了床上,随后自己也躺倒在床边。 像是刚刚结婚的小情侣一般,满是娇柔和腼腆。 但是父亲横在脖颈间的红色伤口,却一点也不和那温馨的场景像附和。 一天之内。 失去双亲。 洛梓晨站在门前,愣愣地看着床上那一对没了生息的父母。 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似乎彻底地麻木了。 连哭笑都不会。 可是他已经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他却哭不出来。 在这时,洛梓晨便知道。 自己也是怪物。 没有同情心,没有感情,偏执又可怕的,和父亲一样的怪物。 但洛梓晨并没有太在乎。 因为他不认为他会和父亲一样,会对一个人动心,会喜欢一个人不可自拔。 怎么可能呢。 洛梓晨漫不经心,带着些许不屑地转入了一所新的学校,看到了他的心之所向。 他的男孩。 那是在一个春天。 花瓣吹拂到了三楼的楼道里,伴着迷人的馨香。 他带着那张热情开朗的面具走进了要转入的班级里,像个父母双全的,健康孩子一样,和众人打招呼。 但就在自己就要下台,回到座位的时候。 一个男孩像一阵风一般来到了教室门前。 男孩的动作似乎真的带着风,把门前的花瓣一块掀起,带着细碎的光亮,走入了就教室。 “报告!老师。” 男孩露出漂亮到诱人的微笑,对着班主任笑着。 而站在班主任身边的洛梓晨,有幸蹭到了那一抹冲击力极强的笑容。 仿佛骨头都要酥了一般。 洛梓晨知道自己动心了。 那股感觉,就像是沸腾的血液在脉络中奔腾,让他的呼吸的每一瞬间都透露着兴奋的气息。 让他干渴而迫切。 他想要拥抱男孩,想要像他的父亲一般,独占男孩。 他爱他。 洛梓晨露出笑容,想要和男孩有联系。 但在下一秒,僵住了笑容。 因为男孩对着那个叫宴时殊的男人满是笑容,就像是喜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