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宦官已死，大快人心

“恭喜宿主到达剧情点——宦官之死，大快人心。” 京城入了严寒之时，干冷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甚至有些滞涩，百姓们本就因为突如其来的铁蹄而躲入家中，加上这寒冷天气更不愿出门。 直到集市传来喧嚣声。 将寒冷沉闷的京城一下点燃。 “——快来！集市那边杀宦官了！” “什么？！我去看看！” “走啊！看杀头去！” 像是急促的鼓点，在每个生活枯燥无味的人耳边响起，让他们不复先前的麻木，个个冲向了集市，像在看热闹一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 去看大名鼎鼎的九千岁——一个宦官被当众斩杀。 集市里尘土飞扬，随意扔在地上的烂叶菜，鸡蛋壳，都在昭示着，这里与皇宫的格格不入。 男人走在这脏污的街道上，双手被捆缚着，像一个待宰的牲畜，狼狈不堪。 他身上穿着单薄，一头长发像枯草一般随意遮掩在脸上。 他眼神麻木地被前面的人牵着走，走在许多百姓带着好奇，或者嘲笑，亦或者冷漠的视线里。 “——各位！”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坐在高大的骏马上，脸上带着虚伪到令人作呕的笑容。 “大家应该看到了，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奸诈宦官——九千岁！” “他烧杀抢掠，忤逆朝政，是个无恶不作的叛贼！” 马背上的人语气激愤，吐沫横飞，说到激动时刻恨不得手舞足蹈。 说得似乎就是真相。 周围的百姓被带动，似乎也认定，那就是真相。 一时间愤怒仇恨的眼神像是不要钱一般，狠狠地投掷在男人的身上。 被斥骂的男人则麻木地听着，注意到那些视线后，他突然笑出声，像是自嘲一般，满脸的苦意与嘲讽。 看看...... 这就是他呕心沥血也要造福的百姓....... 马背上的人还在说着，无时无刻不再挑动着这群愚民的神经。 “砰——” 一个臭鸡蛋砸在了男人的脚边。 像是突如其来的进攻信号。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脏污的东西——烂白菜，鸡蛋壳..... 甚至还有石头。 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一场暴雨砸在男人身上，将他砸的头破血流。 男人低下头，血从额头流下来，流进了眼睛里，染得通红。 他失去了表情，满身的脏污让他看起来不再以往的矜贵，而是一个可笑的丧家犬。 男人抬了抬头，看到了周围扭曲的景象。 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扭曲的，狰狞的，他们咧着无关自己的笑容，对男人发泄戾气。 他头脑发晕，不由踉跄了一下。 手上的绳子被前面的人强行绑在了马鞍上。 “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马背上的人笑得肆虐，手上的鞭子高高扬起。 “杀了他！” “好！” “杀了他！祸害！” 周遭百姓像是在看戏一般，纷纷鼓掌叫好。 男人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嘴角的笑微微上扬。 死了也好...... 不用这么累了...... “啪——” 鞭子抽上了马的皮肉上。 一声嘶鸣后，伴随着扬起的尘埃，马蹄在集市颠簸不平的道路上快速地奔跑着。 不知道多少圈。 也许十几圈，也许几十圈。 黄色土地上全是拖行的血迹。 周围百姓们的欢呼声由拍掌叫好，到零零散散，再到各自忙各自的事。 他们热闹看够了，拍拍袖子上的灰，纷纷满足地回家闲聊。 只留一具不知道是否还有气息的残破的身体，留在集市里。 天越来越冷了，没有颜色的灰蒙蒙的天似乎要降雪了。 男人躺在干冷的地上，脏乱的头发掩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微弱的呼吸间全是灰尘。 他看着集市上狭窄的天空，感受到一点微微发凉的触感滴在脸上。 “下雪了.......” 男人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就这般静静瞧着。 直到眼眸里那一点微弱的光熄灭，男人睁着眼没了一点气息。 雪越下越大。 直到将那具无人问津的尸体掩埋。 —— “报——” 装潢华丽的金色大殿，干净的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清香。 坐在案几旁的高大男人翻越着奏折。 案几前面跪着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死侍。 “陛下，九千岁，不，那个宦官已经被处理掉了。” 批奏折的手一顿。 喻云廷抬头，神色冷淡。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利用多年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可能他不会爬上这个位置，也不会为喻王府平反..... 不过...... 喻云廷继续拿起毛笔批阅，眼底的晦涩像是斑驳的阴影。 一个宦官却渴望这么多。 求名求利.... 还求爱。 喻云廷眼里闪过厌恶，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宦官，这宦官竟然还想着他会爱他....... 真恶心。 —— “啊——不要！不要......” 哭喊声撕破了集市的上空，那道绝望的哭声在喧嚣的声音里都遮掩不住。 集市里不明所以的人们纷纷转过头，看向了路中央。 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快速奔跑过去，后面似乎还捆着一个人，拖行在地上。 留下大片的血迹。 还有一个状若疯癫，头发散乱，连鞋子都跑丢一只的女人哀嚎着追在后面。 “这，这是怎么了？” “好像....说是在处置一个宦官.....” 几个百姓摸不着头脑地说着。 直到一道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那是，那是九千岁......” 几个百姓猛得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男子，他擦着眼泪，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然后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 “.....谁？” “九千岁？” 几个百姓颤抖着问道，声音变得像是含了沙砾一般嘶哑。 年轻男子勉强撑了起来，颤着腿继续往前走着，他脸上满是泪水沙哑道。 “.......我等无能，帮不了九千岁.....” “只能......” “送最后一程......” 最后一句话像是破碎到看不到一点痕迹的风，明明轻的听不见，却在那群百姓耳中如同雷响。 他们霎时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九千岁又没有做错什么！” “凭什么.....” 陡然间，他们说不下去了，他们表情空白地对视着。 然后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么无力。 他们沉默着看着前面年轻男子向前磕磕绊绊地跑着。 一个大汉突然抹了一把鼻涕。 “九千岁对俺有恩，如果不是九千岁送了粮食给月港，俺早就死了，俺......” 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猛得迈开脚步追上了前面的年轻男子。 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没有权势，没有地位。 他们救不了正在经受苦难的九千岁，只能凭借着微弱的力气，想要有那一点希望。 于是。 在这寒冷又满是血腥味的一天。 京城的百姓全都来到了集市。 他们做不了多少。 有力气的追着马送行，没力气地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 磕得满地是血。 无声的送行，满脸的麻木。 让人看着便头皮发麻。 林栎骑在马上，看着周围的百姓，露出愤恨的表情，他咬着牙大吼道，“都给我滚！” “九千岁无恶不赦！该死！你们这群愚民都给我滚开！别挡着路！” 青年的鞭子抽下来，抽在挡在前面，成了一堵墙的百姓身上。 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他们像是最虔诚的信教徒，跪在地上，麻木又忠诚地磕着头。 林栎喘着粗气，扫了眼后面像块破布的人，猛得勒住了马。 他正想要翻下马背，却发现后面那个疯女人追了过来。 林栎咬了下牙，用腰间的刀将绳子割开，前面那群百姓才纷纷让开，林栎才得以策马离去。 “主子.....主子......” 容滟满身血迹，她扑跪在地上，将衣衫破烂，满身是血的男人抱起来，女人看着男人脏污的脸，和涣散的瞳孔。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主子......谁能救救他.....谁能救救他.....” 容滟跪在地上，哭喊着朝周围人磕着头，那个嚣张肆意的容千户卑微到骨子里，只求有人可以救救她的主子。 但周围的百姓只能无能为力地，沉默地站着。 直到一阵拉扯感，将容滟从疯癫的状况中拉回。 容滟猛得回过头，抱住男人，她颤着声音道，“主...主子？” 寒风吹了起来，刺骨的寒意将等了许久的雪送了过来，雪缓缓下着，铺满了大地。 祁瑜微微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瞳孔盯着暗沉灰蒙的天空，他咳出鲜血，颤道， “子漠.....把玉佩交给喻云廷.....” 男人颤着手指将藏在怀里的玉佩递给容滟。 “还有信.....” 容滟忍着泪水，她抓紧玉佩，浑身颤抖着， “好，好，主子不说话了好不好，我们去看大夫.....” 祁瑜唇角弯了一下，瞳孔越发涣散。 他轻轻道，“好...我们去看大夫....” 容滟抱着男人，想用自己的体温让怀里越发冰冷的身体热起来。 但是并没有用。 容滟只听到耳边一声轻轻的低喃。 “子漠....我好冷.....” 像是空中弥散的风，飘散在这阔大的京城里。 容滟僵着身体，缓缓看向男人。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