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无力的救赎——即将离去

天乾七年，已入隆冬。 已入驻京城的喻小世子和北狄王子弈翎合作关系崩溃，掌握边疆大批人马的弈翎向喻云廷宣战，只要交出九千岁，就可免去战争。 喻小世子并未同意，而是表示早已准备好大军，随时与北狄一族一战。 两个在乱世中掌握着半壁江山的人，为一个宦官，即将来一场大战。 而喻云廷出征前夕，麒麟殿内。 “我即将要出征了，不送送我吗？” 像是爱人之间的缠绵悱恻，喻云廷从后面搂住了坐在梳妆台前的男人。 古旧的铜镜里映出了两人暧昧的动作。 喻云廷在男人耳边烙下一吻，看着男人毫无波澜的眼眸，一时觉得无趣。 “这么冷漠？不猜猜谁会赢吗？” 喻云廷挑起男人一缕发丝，俊郎的像轻佻的公子哥，少年郎模样尽显。 祁瑜侧了侧眉，对上喻云廷的眼眸，他轻声道，“.....你们谁赢我都无所谓，毕竟....” 男人顿了一顿，轻笑了一下。 “毕竟.....作为战利品，我有什么资格决定我去哪呢？” “更没资格.....说不。” 喻云廷手指一僵。 脸上洋溢着少年郎光彩的笑容僵滞在脸上。 的确，他们并没有考虑过男人的感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男人是败者，自然而然地被他们不顾意愿地成为战利品....... 喻云廷收回手，他看着眼前仿佛一点生气都没有的男人，心里莫名一慌。 但是却不知道在慌什么。 他会赢得这场战争，会赢得男人，会让男人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即使身负仇恨..... 喻云廷定了定心神，有些自嘲，也许是男人太像飘忽不定的云，难以捉住，又太过苍白。 总让他心中空落落的。 但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喻云廷压了压莫名恐慌的心神，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唯一难过的不过只是男人不爱他罢了....但即使男人不爱他..... 喻云廷看着铜镜里漂亮的男人，他不由苦笑一下，他何尝不知道所谓的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自从两年前的那一面，他便是饮鸩止渴，浑身是毒了。 他对男人的渴望早已遏制不住。 他和弈翎一样，早就在两年前都已步入了深渊。 喻云廷伸出手，在男人如锦缎一般的黑发上抚摸着，轻轻地在男人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像是一场很普通的告别。 “等我凯旋归来。” 话音落下。 喻云廷眷恋地望了眼男人，默默转身离开麒麟殿。 他从没想过，这场对他来说普通到极致的告别，成了一辈子的永别。 殊不知这一面成了最后一面。 祁瑜望着男人大步离去的高大身影。 他放下梳子，转过头怔怔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1307，是不是要下雪了？” “....是，早该降雪了.....” 1307望着昏沉一团，乌云罩顶的天空。 祁瑜闭上眼，在这安静的无一丝声响的大殿里，慢慢地睁开。 “那也是时候该走了......” 祁瑜站起身，红色的大氅罩在男人身上，就连围脖上柔软的毛都是火红色。 将男人衬托地越发苍白，像是不堪一击的玻璃娃娃，美却孱弱。 他走到窗户外，看着外面的天空。 轻声道，“容滟拿到了吗？” “嗯，拿到了，正往这边来。” “好.....那似乎就没什么了.....”祁瑜拢了拢衣衫道。 “嗯.......” 1307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摒尘的事。 祁瑜也没有问，只是沉默地望着外面，任由寒风吹进骨头缝里，将满殿的温热尽数吹散。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上午之久。 天空的颜色黯淡了不少，像是一笔浓墨染上了乌黑的痕迹。 「轰——」的一声巨响。 麒麟殿的大门猛得被打开，像是被一群暴徒强行撬开一般，大门口背光而站着一群黑压压的人，突如其来的像一场政变。 紧接着就是门口常年驻守的两个侍卫被按在地上。 还有他们的呼喊声。 动乱似乎就在一瞬间发生。 麒麟殿陷入了熙攘吵闹之中。 祁瑜站在原地，脸色未变，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门口的人露出了极淡的笑。 “来了啊，速度还挺快的。” 祁瑜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些说不清的笑意和1307道。 —— 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在屋檐上迅速跳跃着，容滟压低身体，奔在最前面。 她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不错。 一旁和她并肩的锦衣卫问道，“容千户心情不错啊，因为完成任务？” “任务不是轻轻松松吗？” “主要是可以见到主子了，前段时间一直待在边疆，这两天又去忙任务，诶。” 容滟脚步一跃，翻了下来，她掏出怀里的信封，“不过....” “这信有什么用吗？” 容滟又将信揣回去，这信的内容她是看过的，似乎是喻王爷所写，写得是喻王府过往。 还有什么救命恩人....... 容滟皱了皱眉，她不清楚主子要这个干吗。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是喻王爷亲手所写的信，她在林丞相府里找到了....... 真是够奇怪的..... 容滟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她抬了抬眼，看见前面的集市，发现前面格外熙攘吵闹。 似乎有什么事在发生。 容滟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带人绕路不走人多的地方。 却听到了一道熟悉又狂妄的声音—— “各位！九千岁祸国殃民，引起两方战争，导致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像是一场劣质的演讲，贪婪自私的话语里流露出满满的虚伪，像是冒油的肚腩。 恶心到了极致。 容滟瞳孔猛得一缩，刚想离去的身影硬生生折了回去。 她趴在屋檐上往集市下面看着。 看到了她想见已久的男人。 似乎谁都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狼狈。 他的双手被一根麻绳紧紧束缚着，前面的人拽着这根绳子，像是在对待一个卑贱到骨子里，甚至可以被随意售卖的奴仆。 京城的天气很冷了，也许还会有大雪。 但男人却穿的很少。 那件喻云廷用了几匹珍贵火狐皮毛精心制成的大氅，早已被不知名的人拿走。 只给男人留下一件单薄的，贴着身体的红色衣衫，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男人低着头，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脸侧，遮不住的嘴角上有着残破的伤口。 而男人前面则是林栎。 那个模样清秀的青年不知道自己的嘴脸有多么丑恶，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向京城百姓诉说着，九千岁有多么的祸国殃民。 容滟看着这一幕的时候。 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像是停止了思考，连接着心脏都在那一刻是骤停的。 她一辈子呵护着，生怕受到一点伤的主子。 竟然被这样对待。 怒火伴着血腥一股涌上心头，让她的大脑轰然作响。 容滟颤着手指摸向腰间的鞭子，原本还尚有一丝笑意的眼眸里满是猩红，像是有血液充斥一般。 可怖地像从地狱里爬出来。 “杀了他。” 容滟眼泪流了下来，带着满身的煞气，脚尖一点飞身到了集市上，身后几个早已忍受不了的锦衣卫也紧跟着飞身而下。 容滟眼神狠辣，像阴冷的蛇，抬起手，直接一鞭子狠狠抽向了拉着绳子，强迫男人向前走的一个人。 鞭子通体金属，被女人大力甩出，更是带着雷霆之势。 “砰——” “啊啊——” 被鞭子卷住的人狠狠地摔到了一旁的墙上。 发出一声惨叫。 容滟收回鞭子，眼眸猩红地看着林栎，她声音里满是恨意的沙哑。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样对主子？！” 说着，鞭子狠狠挥向林栎。 林栎大惊失色，急急往后退，“来人！来人啊！” 话未说完，就有一群穿着甲衣的士兵拥了过来，是喻云廷给林栎安排的人，用作保护林栎安全的。 容滟杀红了眼，面对着眼前多到几百的人，仍然不退缩，甩着鞭子攻了上去。 一个，两个，三个。 不知道多少个。 容滟像个停不下来的杀器，将面前的人一一甩开。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即使容滟可以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不代表其他锦衣卫会有。 “呃啊——” 容滟侧过头，看见自己的副官被几个士兵压在地上，黑色的衣服上满是血液。 不止如此。 随着体力的消耗，仅剩的几个锦衣卫都被压在了地上，像待宰的羔羊。 容滟颤着手，她其实也撑不下去了，她忘了她杀了多少人，抬了多少次鞭子。 但唯一清楚的是，她的力气剩的不多了..... 可是她还没有救下主子。 她还没有..... 容滟眼前发黑，手臂就像是绑着千斤顶一般，僵硬地抬不起来鞭子。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个士兵用长枪戳中了女人的膝盖。 “砰——” 容滟猛得跪在地上，她趴在地上，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身后的士兵一脚踩住肩膀。 “我杀了你.....” 容滟看着前方，眼眸发红得就想要滴出血一般。 “杀谁？” “我吗？” 被护在最后面的林栎，不复先前的害怕，而是带着一脸讥讽的笑。 “可是你杀不了我啊哈哈哈哈” “不止如此....” 林栎低下头，满脸恶意。 “我还会让你主子死！” “不许碰主子！你敢！”容滟呼吸急促，她呕出血，脸上尽是血痕。 林栎看着脚下狼狈又忠心的容滟，露出笑来。 “真可怜，可惜，由不得你。” “来人！把九千岁手上的绳子给我绑到马鞍上！” “正好，我想骑马跑两圈。” 林栎笑得丑陋，眼底满是疯狂。 “不——放开我，放开我！林栎，你敢！” 容滟呼吸一窒，她剧烈挣扎着，但却只能像一条离开湖泊的鱼，缺氧一般地无力动弹着。 “我杀了你，杀了你！不要，不要——” 容滟却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看到男人被拴在了马鞍上。 她哀鸣出声。 “不要——求你了，林栎，求你了.....” 女人像疯了一般挣扎着，眼泪流出来，打湿了干冷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