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熹的光从山头上升起,驱散了山谷的雾气。 一队人马在山谷里穿行,伴随着马蹄声和咕噜咕噜的轮子转动的声音。 祁瑜掀开帘子,微微沾着露雨的潮湿气息浸湿了手指,泥土泛着青草的独特味道,浅浅的,涩涩的。 他侧了侧眉,看到了一旁骑着马的容滟。 女人拽着缰绳,眉眼紧紧蹙着,显然满脸的不悦。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便憋不住道,“这个喻云廷,还真跑了,还是大半夜跑了,真够丢人的。” “不知好歹.......” 容滟脸上越发不满,她从早上醒过来就一直在骂喻云廷。虽说她并不想留喻云廷这个人在主子身边,但是偷偷跑了也让她很不爽。 难不成主子的魅力不够大吗? 这种矛盾的心理算是在容滟心里显示得明明白白了。 “子漠,我既然当初说过他可以随意离开,便不会再插手他的事,所以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男人放下帘子,脸上神情淡淡的,低垂的纤长眼睫遮住里眸里的光晕。 “奥.....” 容滟还是有些不开心地瘪了瘪嘴,没有注意到跟在最后面的林栎,异样的表情。 林栎握了握拳头,低下头,有些长的额前发丝遮掩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 他想不通,为什么少年都进去了,还是没有把这个男人杀了...... 因为不信任? 还是...... 林栎咬着牙,缰绳被越攥越紧,还是因为,喻云廷对那个男人动心了,舍不得杀了。 想到这,林栎便表情一阵扭曲。 一个宦官,凭什么..... 凭什么获得这样的地位,还会被人喜欢,真是想不通,明明就还卑微到谷底里的,却耸立在他的头顶上....... 真该死..... 但这样想着,林栎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手里没刀了,以为喻云廷会是一把好用的刀,却没想到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就跑了。 都该死。 林栎努力压住心里的怒火,抬起脸的一瞬间整理好了,脸上扭曲又狰狞的表情。 仿佛一切恢复了平淡。 出了山谷,离京城便不算远了,远远瞧着,还能看见耸立着的雕梁画栋。 一看便格外威武。 此次回京城,祁瑜九千岁的名号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虽说是宦官,但却不是过去的佞臣称号,反而有些明理的百姓称其为忠臣。 因此在民间,九千岁竟然还有了一堆拥趸。 就连进入京城的大门,都被人热烈欢迎着,这是原主最渴望拥有,但是却一生未享受过的待遇。 祁瑜下了马车,走进麒麟殿,身上的伤口还未好透,加上天气炎热和舟车劳顿,让伤口化脓,越发不得好处。 所以回来以后,男人便整整睡了两天才勉强补足了精神。 在这两天里,先前早早到访的北狄一族突然离开,弈翎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匆匆离去。 只留下口信,说不久还会再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 如今两天以后,祁瑜苏醒后便着力处理了月港的没有处理好疫情的官员。 有连着萝卜带着跟的把后面的一群人拽了上来。 其中便包含林丞相。 祁瑜也没留情,手里握着一支锦衣卫,雷霆打击了这群人。 抄家的抄家。 流放的流放。 还算有些家底的林丞相都被薅得只剩一半薄薄的威严,抖不起一点威风。 导致只能在朝堂之上,夹着尾巴做人。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都不敢得罪九千岁。 就在这些官员,包括林丞相一家,都以为这将来的几十年,都得听着这个宦官的话时。 一个消息传入了林丞相的耳朵里。 “当真?” 没有点亮烛火的林府书房,显得趋于黑暗,林丞相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略显老态龙钟的脸上,闪过阴沉。 “确定是喻云廷?” “是的,大人。” 黑暗充斥的角落里,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探子跪在地上回应道。 “竟然在边疆招兵买马.......” “他现在手里多少人了?” 林丞相眯了眯眼,问道。 跪在地上的探子犹豫了一下道,“这,属下不知情,喻云廷守卫严格,属下也是偶然得知这件事的。” “嗯.....你下去吧。” 林丞相摸了摸胡子,便招了招手让探子离开,探子应了一声,便隐藏在黑暗里小时不见了。 “没想到.....那这是个机会啊,一个....” 林丞相浑浊的眼珠里突然绽放出异彩,他突然想起了那块玉佩,如果喻云廷真的谋反了。 真的将那个宦官杀了。 那林家作为帮过喻云廷的恩人...... 如果再里应外合,与喻云廷合作,攻破京城..... 那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想到这的林丞相,不由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帮扶那位落魄的喻世子了。 —— 两年后。 京城已入深秋,大片枯树不逢春,枫叶烫红,远处一瞧,把大地染的都是一片红艳。 秋意微凉,风有些刺骨地吹着,拂在人身上,让人不由裹紧衣衫,关上木窗。 但吱呀一声作响。 麒麟殿的阁楼上,木窗被打开,随后便倚上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 男人似乎是不怕冷,白腻纤细的手肘还露在外面,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古铜金的烟杆。 一口烟气弥漫。 凉风吹过,将那团惺忪的烟雾吹散。 “你都闲多久了?有两年了吧?” “男主在边疆待了两年,你就闲了两年,你这是在懈怠!” 1307感觉自己再这么蹲下去,早晚要变成老年痴呆统,想早点退休的梦想,真的是梦想。 想到这的统子,就想要汪得一声哭出来。 祁瑜听着没说话,他敲了敲烟杆,打了个哈欠。 他慵懒随意的伸了个懒腰,带着些许困意的眼尾处有些红意,像是妖娆的精怪,惹得人想要舔舐那一处红色。 “急什么?” “这不是快了吗?” 祁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喻云廷组建军队的事既然能被林丞相知道。 自然也会被他知道。 只是他没有出手阻碍,任由喻云廷在边疆组织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军队,进行谋反。 过不了多久。 也许只是半月,也许是几天。 京城便会被少年,不,应该说男人。 一个成熟狠辣的男人将会亲自踏平京城,成为王。 祁瑜收回烟枪,正准备关上窗户,却发现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 男人收烟枪的动作一顿。 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无奈,这影卫自从喻云廷走了以后,跟在自己身边少说两年。 天天什么事也不干,就是偷窥。 祁瑜摇了摇头,也不知喻云廷怎么想的..... —— “世子,离京城估摸还有几座城池的距离,今晚先在这里歇一歇,明日再启程。” “嗯。” 一个身穿黑色锦袍,衣摆绣有金色花纹的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骑在一匹纯黑色的马上,面容冷峻,略显锋利的五官还有些许棱角,打眼一看,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稚气。 倒是徒增了一份冰冷的成熟。 男人动作干净利落地翻下马背,走到一处角落,刚刚站住。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跪在男人脚下。 是死侍十三。 十三从怀里掏出一块卷轴恭敬地递上去。 “世子,这是三天内,九千岁的日常。” 男人急切伸出去的手指一顿,接过了卷轴。 他神色淡淡,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他.....过得如何?” 十三脸上闪过迷茫,他挠了挠脸,试探道,“过得还不错?” 男人动作一顿。 “那....可有提起...不,他可有看着远处发过呆,或者想过谁的样子?” 十三越发迷茫,他实在有些听不懂世子的意思,只能回道,“有,有吧?” 说完这句话,十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世子的心情好了许多。 常年冷硬的脸色都变得缓和了许多。 十三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继续说着九千岁的日常。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十三抬头道,“哦,对了,世子,就是祁大人在昨天还去了寺庙。” “寺庙?” 喻云廷一愣,抬起脸,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欢欣陡然变得阴沉。 “.....去见谁了?” “一个,叫摒尘的和尚,听说是得道高僧。”十三如实回答。 “摒尘.......” 喻云廷攥紧了手里的卷轴,向来冰冷不起一丝波澜的脸上闪过一抹阴沉,眼底的黑沉也逐渐浓厚。 “又是他.....” 喻云廷咬牙切齿,他在这两年里,依靠十三来窥探男人的生活。 本来,只是打算让十三监视男人的举动。 也以为自己在两年的生活里会逐渐淡忘男人,便能狠下心,把男人杀了。 但谁知道。 感情越演越烈,像是埋在树下的老酒,越来越醇厚,让他对男人更加的依赖。 急切地想看到男人的面容。 听到男人的声音。 所以,一场监视逐渐变了味,十三突然就变成了窥探男人日常的传达器。 就连男人一天抽了几次烟,洗了几次澡都要一清二楚地转告给喻云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