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栎表情一片空白,他愣愣地退后,躲在人群后面,脑中回现的一直是那一块玉佩,几乎是牙齿打颤地想着,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啊,那块玉佩...... 林栎脑中一片混沌,那,那喻云廷知道了吗? 青年赶忙去看少年身影,看见少年凑在男人身边。 不,他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谁是真正的竹马,真正的救命恩人。 林栎突然松了一口气,恐慌的情绪陡然松懈了下来。 他望着马车上的红衣男人,情不自禁地握住拳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林栎不由想起当初他将喻云廷从大牢捞出来的目的——为了杀了九千岁。 九千岁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无论皇室还是大臣都不敢有半点反抗。 如若真就是佞臣也罢,贪点权利和钱财也就算了。 偏偏护住了皇室,掌握生杀大权,将朝廷里无论贪官,还是有着谋逆之心的朝臣压得死死的。 就连压榨百姓得来的土地钱财也全部被收回。 这位九千岁动了许多人的蛋糕。 包括林栎的父亲林丞相。 原本是林家傀儡的皇帝,如今对九千岁唯命是从。 权利被压得越来越少。 林家已经无法忍受九千岁活下去了。 所以在喻王府灭门后,林家看到喻王爷的最后一子——喻云廷。 便心生一计,他们要利用喻云廷杀了九千岁。 玉佩是林丞相在喻王府灭门后,在喻王爷的书房里找到的,里面还有一封信,林栎没有看到。 但这玉佩总得来说就是喻家过去一位恩人留下的,只要是喻家人看到这块玉佩,都必须要报恩。 林栎听了父亲的话,本来只打算携玉佩以求恩报。但是没想到少年见到他和这块玉佩,就怀疑他是过去的竹马哥哥。 那么。 自然要认下的,林栎在愣了一秒后,便非常顺理成章地落泪,心疼地表起了演。 把少年哄得团团转。 再找机会对少年说,只有九千岁可以保住他,才能有机会报仇,将喻云廷送到了九千岁的门前。 走了第一步棋。 他以为接着就会走第二步棋。 但没想到....... 竟然这么巧,当年的那个救了喻家的恩人竟然和九千岁有关...... 林栎眯起眼,本来清秀的脸上闪过扭曲,那可不行啊.....不能让喻云廷知道。 他掐着手指,掌心里冒出血丝。 林栎眼里闪过阴冷,他想,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加快速度,走第二步棋了。 —— 祁瑜躺在马车里,脸色苍白恹恹,垂下的眼睫多少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向来妖冶艳丽的脸蛋如今看起来像是长居在寒冷之地的,脆弱不堪的仙人。 肩上也被层层绕了一圈纱布,隐隐透着血迹。 看起来像要被一阵风吹散一样可怜。 祁瑜靠着车壁,望着外面的风景一言不发,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着。 “....宿主,你其实不用这样的....伤害自己是不好的。” 就在祁瑜发呆的时候,1307惴惴地开口,原本具有魅力的磁性嗓音,现在变得着实有些沧桑,像个老妈子。 “没事......”祁瑜垂下头,手指轻抚在伤口上,眼神淡淡的。 1307蹙眉,怎么会没事呢...... 他当时可是眼睁睁看着,宿主把那根已经扎在车壁上的箭拔下来。 然后狠狠扎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你要是真死了怎么办?”1307很不开心,他觉得完全可以用和缓的方式完成任务。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极端。 祁瑜听到这话,顿了顿手,他又抬起眼,望向窗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喃喃道。 “可能太无聊了吧.....” “什么?”1307没有听清楚。 “因为要让林栎看到玉佩,逼他走棋了,是时候该让过去的那些事翻起来了。” 祁瑜放下帘子,转回头,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冰冷,眼底全是掌握全局的森冷。 “既然要误会,那就一直误会下去吧。” “没有恨,又怎么会有刻骨铭心的爱呢?” 祁瑜扯着唇角,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 喻云廷骑在马上,他扯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 少年看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仔细看眼神不住地往窗口瞄,还有一些躲闪意味。 喻云廷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发红,连着耳朵都有些发烫。 他自从赶路以后,脑中就浮想联翩地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画面。 白腻的皮肤,即使沾着黑红色的血液,也漂亮的想让人凑近..... 喻云廷低下头,喉头干紧,微微发涩,滚烫的感觉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全身,让他忍不住心脏发颤。 真漂亮。 喻云廷痴怔地想着。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林栎突然打断了少年的幻想。 “那个,小喻啊,我想和你说个事情....”林栎蹙着细长的眉,眼里有些许担忧,还有一些难过。 看起来便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喻云廷一愣,他转过脸点了点头,和林栎落后一步,一齐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我本来不打算说的......” “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你还是要知道这些事的,所以还是想要告诉你。” 林栎眉头越来越紧,眼神飘向了前面的马车。看样子说的事是与马车里的男人有关。 喻云廷心里陡然一动,莫名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是关于喻王府灭门的一些事......” “其中参与,和陷害喻王爷的人里,便要九千岁。” 轰—— 也许是天上的一道雷声作响。 也许是自己耳畔在轰鸣作响。 喻云廷在那一瞬间,表情彻底僵滞住,像是被涂抹上颜料的纸人,麻木又呆滞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喻云廷才猛得回过神,他愣愣地,有些僵硬地扯起嘴角。 “不....不可能.....” “如果是他的话,他怎么会收留我呢?怎么会救我呢?” 喻云廷急切地说出这句话,瞬间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坚定住了,对,怎么可能吧? 如果真的想让他死,怎么会收留他呢?而且男人他这么好,他不是佞臣,又怎么可能陷害忠臣呢? 不可能。 喻云廷握住拳头,硬生生压住了心底的怀疑。 林栎的脸上闪过扭曲恶毒,但转瞬即逝。 他眉眼间越发温婉,隐隐透露担忧。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是的确是这样,当初九千岁收留你,也是我父亲去求得情,而且九千岁此人阴晴不定,心肠歹毒,他救了你的性命也很有可能是有其他目的的。” “住嘴!” 喻云廷骤然暴喝出声,他额头青筋暴起,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血丝。 “他不是歹毒之人,我不信,没有证据,我是不会相信的。” 喻云廷冷冷出声,勉强才压住心底的怒火,看着林栎的眼神透出如蛇一般的森冷。 林栎咬了咬牙,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喻云廷。 “你若不信,你大可以看看喻王爷留下的信,当时王爷在王府灭门前,派人递给我爹的。” “里面便有说明到底是谁害得喻王府灭门的!” “我和父亲本来不愿让你知道这些事。因为如今只有九千岁能保你性命,我们便只想让你安康过这一生。” “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认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去杀了他。 林栎说完后,便心里补充道。 喻云廷愣愣地看着这封信,手指僵硬地接过这薄薄的一层纸,但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山。 “你好好考虑吧,如果你还是不信,也可以派人去查。” 说完,林栎便骑着马率先离开。 留喻云廷一人捏着这封信,呆呆地站在原地,仍有灰尘扑飞在脸上。 少年看着这封被封好的信,向来用剑灵活的手指,突然僵硬地像是木偶,生涩地连纸都撕不开。 他不想打开看。 他害怕里面的结果,害怕是真的。 害怕他浮想联翩的美梦成了泡影,成了引他入地狱的海市蜃楼。 但现实逼他打开了信。 白色的纸张上,墨色的字迹让少年眼熟到眼底发热,他既觉得刺眼,又无可奈何地看下去。 天已经黑了下去,山谷里的回荡有前面浩浩荡荡的马蹄声,还有就是灌入少年耳中的风声。 “啪——” 大颗的眼泪滴在了白纸上,墨色字迹染成了大片黑色。 像极了少年现在心中的难堪。 喻云廷手背捂住眼睛,眼泪顺着脸滑落下来,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一点声音发出。 “.....为什么?” “为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问得是谁,可能是在质问苍天为什么让他动心了以后,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风慢慢变小。 少年擦干了眼泪,将信放在胸口,他重新将剑提在手边。这一刻,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喻云廷,脸上只剩冷硬与锋利。 似乎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喻云廷扯着缰绳跟上了前面的马车,眼底先前还有些腼腆的滚烫之意,陡然只剩下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