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化敌为友

“我有个儿子，刚毕业一两年。” 林总监开始讲述往事。 “当年他刚毕业的时候，我想过让他来翔宇上班。季总说不能搞裙带关系，必须按流程。” “于是我让他参加了笔试，很可惜，他离及格线差了几分。” “我儿子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说你一个高中毕业生，能考得上这笔试吗？当然了，你季大公子不用笔试也不用面试，想进来就进来，想当总裁就当总裁。” “……”听着林总监嘲讽的语气，季卓并没有急着反驳。 “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带你，我应该带的是我自己的儿子！”林姐从头埋在指尖，神情有些痛苦，“就差两分，你爸都不肯通融一下！” 季卓直到这时才明白了她真正的心结所在。 她的心结季言哲一定也是知道的，季卓忽地恍然明白过来，也许父亲选择她。不仅是想多给自己一些锤炼，还交予了自己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帮翔宇老员工化解心结。 季卓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林姐，您还记得他做的卷子是哪套吗？我能不能合格，我想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让我们试试看。” “你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林总监冷笑了一下，“好，我现在就把同一套卷子打出来给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翔宇的笔试卷子有基础部分也有专业部分，他是市场营销专业毕业，你确定要跟他做同一套卷子？” “没关系，我试试。” “随你。”林总监说话间已经在电脑上调出了卷子打印，“一个小时内完成，不能查资料。可能会耽误你写方案的时间，这是你自己提出的，你看着办。” “不就是多加一个小时班吗？我连多的都早加过了。”季卓莞尔一笑，“那我准备开始啦。就坐在您对面这个空位子上做可以吗，然后手机暂时给您保管，好确保我没有查资料。” “不用了，你自己拿着吧。”林总监对于这位季大公子的人品还是相信的，“现在差不多九点半，那你开始吧。十点半的时候我收卷。” “好。” 季卓坐下来，开始努力答题。 基础知识部分包括语文基本功、数学题，并要求用英语写一段自我介绍，除了通顺流畅，还要尽量突出文采。 这些都难不到高考状元季卓。 而专业知识部分是根据面试者自身的专业和应聘职位所需的专业综合拟定的。对于林总监的儿子来说，他应聘的职位和专业对口。所以这个部分几乎全是市场营销方面的题。 这些题出得相当刁钻，而且季卓的专业知识又还很不够，只能根据自己的所知尽量答一点。 林总监看着季卓往额角抹汗，心道：你看你果然太自大了吧。 一个小时后，季卓准时把卷子交给了林总监。 林总监拿起红笔打分。 她不能不承认，季卓的基础知识部分答得基本无懈可击。实际上刚高考完的人对这个部分的掌握程度，可能处于人生最高峰，远胜于大学毕业或者毕业后很多年的人。 至于专业知识部分，她也看得出季卓尽力了。一个高中毕业生能答成这样是很难能可贵了。 林总监尽量按客观标准打了分，最后加起来一算，季卓的总分是62。 一个有点讽刺的分数——当年自己的儿子差了两分及格，季卓却是刚好多了两分。 “你赢了。”林总监轻轻叹了口气，把打完分的卷子推到了季卓面前。 看到那鲜红的62分，季卓心底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他还是人生第一次体验到六十岁万分的滋味呢！实际上刚才做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这真的太难了，万一考不过怎么办，多丢脸啊！ “好吧，我现在给你讲你方案具体的问题。季总讲过的部分我就不讲了，只提一些不同的观点。” “谢谢您林姐！”季卓很欣慰，他们终于能有一个相对正常的师徒关系了。 听完了林总监同样深入浅出的讲解之后，他获益颇多。 “对了林姐，您家公子能不能再来考一次呀？”季卓想起一个问题，“只差两分，再努努力不就能过了吗？” “从规定上来说倒不是绝对不行，当然，再次考的话会换题。不过我家那小子，”林总监苦笑了一下，“那次结果出来后跟我大吵了一架，指责我这个翔宇总监当得一点用都没有，连两分都帮不上他……也再不肯来考翔宇了。” “哈，恕我直言，要是换了我……比如我考不上好大学指望爸爸去交钱走后门的话……”季卓笑道，“爸爸一定会痛揍我一顿，然后骂我自己能力不行还尽想些歪风邪气。看来林姐您是个慈母呢。” “……”林总监倒被季卓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在职场上对下属都很严，但对独生子有时候确实有点溺爱。“你说得对，我应该反思一下我的教育方式。今天我回去就骂这小子一顿，争取把他骂醒，让他自己好好准备，再来考一次。” “嗯嗯，希望林姐你有朝一日也能带自己的儿子。” “好了。”林总监破天荒地对季卓露出温柔的笑意，“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去写方案吧。” “好。” 今天季卓的心情大好。 不过其实想起刚才笔试的惊险结果，他还有点心有余悸。 下午五点半，他准时来到季言哲的办公室。 “季总，我今天不想问什么专业问题，这个时间您听我讲一件职场上发生的事可以吗？” “可以。”季言哲点头，“这个时间属于你，只要是和工作有关的事，你什么都可以说。” 他还以为季卓是有什么和同事相处的难题想请教他。这活儿公司人事部其实有专门的心理辅导师来干。不过他偶尔听一听这些青春人际烦恼也不是不行。 然后季卓就把他今天上午怎么「降服」林总监的事讲了一遍。 季言哲听完后深感欣慰，但他表面只是道：“你特意跟我讲这个，是为了向我邀功吗？才62分有什么好邀功，你daddy当年的笔试成绩可近乎满分。” “才不是邀功呢。”季卓噘了噘嘴，心道：我daddy当年是大学毕业好吗？“我是想问您，您有没有预想到过我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我当然预想到了。”季言哲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您就没想过那些题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吗！”季卓委屈起来，“我是真的做题做出了一头冷汗……要是我合不了格怎么办啊，我滚出翔宇？还是怎么收场？” 季言哲玩味地笑了笑，“这还不是靠你自己想办法吗？毕竟提出要做题的人也是你。” “太狠了。”季卓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大的难题，扔给我解决。” 季言哲的心又快化了，但他还保持着理智：“你最近怎么了？是谁教过你应该跟我撒娇吗？” “是二叔。”季卓发现被父亲看穿了，只能脸一红，承认了。 “你这二叔，天天多管闲事。”季言哲啧啧嘴，“不过，类似的话你daddy应该也跟你说过吧。” 季卓一回想，是啊，其实高阮弛早就跟自己说过季言哲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但自己之前在他面前从唯唯诺诺地挨打受训，到过于刚硬地反抗，很难把握好一个度。 现在能做到自然而然地撒娇，归根到底并不是季言之的功劳，而是自己的成长。 “其实，我还真没太去设想过你考不过要怎么办。”季言哲忽然直视着季卓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因为我相信你。” “……”季卓很少听父亲说这种直白认可自己的话，不由得又是惊愕又是喜悦，一时间既难以置信，又有些无所适从，“爸爸您这样说话，搞得我都不习惯了。” “你还是习惯我打你骂你是吧？”季言哲笑起来，“好，那我以后一定不辜负你的期待。” “爸爸真是坏心眼！”季卓气鼓鼓地瞪了季言哲一眼。 季言哲满脑子都是三个字：好可爱。 然后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总是嚷嚷着季卓好可爱的季言之和孟少川传染了，愈发的儿子控，没救了。 “六点了，走了。我今天不打算在公司加班，你要继续写方案也回去写吧。” “好的爸爸。” 季卓便跟季言哲和高阮弛一起上了车。 三人一起坐在后排，季言哲坐了最里面的位置，高阮弛坐在中间而季卓坐在右边。 见自己旁边是daddy，季卓开始放心大胆地进行下一个计划了。 他给季言之发了条消息： 【二叔，您帮我个忙可以吗？可不可以帮我探听一下温尘叔叔这周末的行程？或者某天晚上下班后的行程也可以。】 季言之：【你不是在跟温子宇谈恋爱吗，你叫他问呗。我跟你温尘叔叔现在很少联系，我忽然去问这个很奇怪吧。】 季卓：【就是知道子宇和他爸爸之间的关系似乎有很大问题。所以我想制造点「偶遇」，看看能不能帮上他。拜托了二叔，您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巧妙探问的！】 季言之：【那我尽量。】 被这高帽子一戴，季言之也不好拒绝。 可是这他喵的……到底怎么巧妙探问啊！ 总觉得二十年前也面临过相似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