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尘埃落定

高阮弛提醒一直在玩手机的季卓：“阿卓，菜都端上来几分钟了，该吃饭了。吃完饭你还得抓紧时间午休一会儿。” 季言哲猜到季卓是在联系温子宇，恨不得把他手机直接给扔了，不过他忍了，什么都没说。 “好的daddy。” 季卓收起了手机，没再理会温子宇回过来的【我才不在意他们认不认可这段关系，他们就算要把我撵出家门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高考的日子就这样继续着。 每考一科，季卓都会跟双亲报一声：“没问题。” 直到最后一科也是如此。 听到最后一个「没问题」，高阮弛笑道：“那应该真的没问题了。” 季言哲却道：“他可能是自我感觉良好。” “怎么会，阿卓他又不是自信过剩的那种人。” “爸爸，谢谢你天天来陪我。”季卓走上去抱了抱季言哲，这个动作倒把季言哲吓了一跳。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季卓下一句话是：“我今晚想去和子宇一起吃饭可以吗？” “原来你天天说「没问题」，是为了这个呢。” “怎么会嘛。”季卓撒娇般地冲季言哲一笑，“爸爸，您就让我去好不好？” “……”季言哲经常看到小儿子冲自己撒娇。但大儿子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是很少的，他实在有点难以拒绝。 但他一想到季卓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在跟自己撒娇，又有点不爽。“不许去。我们已经有言在先，拿到成绩再说。” “好的爸爸。”季卓只好作罢。 于是季卓只好继续一边跟温子宇手机谈情，一边煎熬地等待着成绩。 十多天后，高考成绩终于公布了。 季卓岂止是年级第一，而且是A市的状元。 公布成绩的当天，季卓收到了各种祝贺消息，还接到多家媒体的采访邀请。 但季言哲建议他不要在这些采访上浪费太多时间，没有意义。低调的季卓觉得爸爸说得对，就只接受了其中一家直播采访，其他全部回绝，只是一一回复消息。 居然有条消息来自付流： 【阿卓，恭喜你！】 付流的妈妈在季家拿了一段时间的高工资就攒够了钱，决定暂时回去当家庭主妇，多陪伴儿子。所以季卓和付流已经很久没有互通消息了。 季卓：【谢谢你呀阿流，你考得如何？】 付流：【嗐，就一个普通二本吧。不过我爸妈似乎还挺高兴的。】 季卓：【那也很不错了呀，恭喜恭喜！】 付流：【你可别安慰我了，你身边一个二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我像是又看到了初中时，前三名居然都跟你有关的情景……】 他说这句话是因为，A市的第二名是只差了季卓几分的孟清。 这个结果令季言哲很满意，觉得这才是他们季家人应有的水平。 “啊啊啊！”对这个结果季言之却有点崩溃，“哥，我比不上你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儿子也比不上你儿子啊！” 当年的季言之没有和季言哲同年级竞技的机会，现在他儿子有了，可惜却输了那么一丢丢。 季言哲笑道：“你就当是因为你和少川没陪着去考场，阿清被影响了心情，其实是你赢了。再说之前阿卓成绩下滑时阿清不就是年级第一吗，又不是非要以高考论胜负。” “行了行了！我不需要你想方设法地安慰我好吗！”季言之回他自己的办公室自闭去了。 见总裁办公室已经没了旁人，高阮弛把自己的椅子移到季言哲的椅子边上，靠在他肩头，扬起一丝幸福的微笑，“言哲，我们的儿子真棒，对吧。” “读大学对人生来说只是一个起点。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季言哲淡淡说了一句，然后把同样一句话也发给了季卓。 季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倒并没有觉得受打击，谁让他亲爱的爸爸向来就是这种画风呢。 今天季言哲总算是允许季卓和温子宇见面了。 温子宇对这次高考的结果也很满意。他有个不打算告诉季卓的小秘密——他物理故意少做了一道大题，为的是能少一些分数，把状元让给季卓。反正他家里又没人要求他每次得考第一，只要能上B大就行了。 “宝贝我想死你了！”一在餐厅的包间见到季卓，温子宇扑过来就要抱他。 “你干嘛！”季卓连忙躲到了一边。 “现在还不让抱？”温子宇委屈巴巴，“你爸爸不是说高考有了好结果就可以身体接触了吗？” “不是这样说的好吗？高考前一定不能有身体接触，可以推出高考后一定要有身体接触吗？你这数学是怎么拿到满分的。” “阿卓，咱们现在不讨论数学问题了好吧。是情感问题！情感问题啊！看我诚挚的眼神在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温子宇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季卓。 “好啦。”季卓脸一红，移开目光在饭桌旁坐下，“你……你看不出我情感上也接受不了那么快吗？” “那拉下手好不好？”温子宇把右手试探般地移向季卓放在桌上的左手。 见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和神情，季卓心中一暖，终究没有反对，默认了。 两只手终于轻轻拉在了一起。 温子宇给调整到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季卓羞得脸通红通红的。 温子宇觉得他的omega好可爱，忍不住现在就要把他扑倒。不过他努力地克制去了。 “阿卓，我们明天开始就可以约会啦！”温子宇握着季卓的手，憧憬着未来，“上次说去跑马场也不知道你有伤，现在要去吗？后天我们可以去看电影或是看音乐剧，然后大后天，要不要再去一次电玩城啊，我教你啊，当然了这次不会带阿清……” “等一下等一下。”季卓笑着打断了温子宇，“你暑假是没点别的安排吗？我记得你朋友很多的吧。” “他们都不重要！”温子宇不假思索地道，“我就要天天黏着你，把跟你之前缺失的时间都补回来！” “那恐怕不行。”季卓苦笑了一下，“爸爸刚才说，叫我明天开始去翔宇见习。” “啥！他是魔鬼吧！一天都不让你休息啊！”温子宇发出一声怒吼。 “没有啦，不是让我休息了十几天么？” 季卓这十几天虽然听话地没和温子宇见面，但经常在房间里和温子宇煲几个小时电话粥，季言哲也懒得管他。他自己出去玩的时候也会跟温子宇随时分享见闻，可以说即使是远距离恋爱也算相当黏了。 “而且爸爸说我早九晚六正常双休就可以了，不用陪他加班。这周六我还是可以跟你去玩的。” “好，那我们周六见吧。”温子宇只有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你呢？不去悠香阁看一下吗？” “我看了有啥用，万一哪天被撵出温家了呢。”温子宇笑道，“你忘了我还有个念幼儿园的弟弟吗，他们还可以练小号的。” “……”季卓记得温子宇现在确实是有个年龄很小的弟弟。“你爸爸和daddy真那么反对我们？” “不不，跟这个没关系。都是我那个爸太暴力了，非要我对他绝对服从，他不撵我我自己还想走呢。 我一直在想，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之后就不用时时受他控制了。所以比起去悠香阁，我还不如另外找个地方打工。” 季卓暗暗叹了口气。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都来过我家了，要不我哪天也去拜会一下你的双亲？” “哈哈无所谓的，这个再说吧。”温子宇仿佛笑得一脸轻松。 季卓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他规划周末怎么约会。 第二天早上，季卓和季言哲以及高阮弛同路到了翔宇。 就算是对自己的儿子，季言哲也一样没时间事无巨细地带新人。于是他准备像当年对高阮弛一样，另外给季卓安排个师父。 孟少川自告奋勇：“这活儿我最熟练，让我来呗。” “不，可爱的阿卓是我的！”季言之想跟他竞争。 季言哲看了一眼一旁同来见习的孟清，“你们既然时间那么多，还是先带一下自己的儿子吧。” 季言之不假思索地道：“自己的儿子天天教育，还有什么新鲜感？换着来才好玩。” 被亲爹赤果果嫌弃的孟清：“……” “我儿子可不是你的玩具。再说你们那点塑料叔侄情我还不知道吗，一边嚷嚷着阿卓多可爱，一边非要逼阿清超越他，我才不信你真的能好好带阿卓。” “总之你和少川都不行，太温柔了。阿弛就更不用说了。” 季言哲已经预料到，他们三个不管谁来，对季卓的教导方式绝对是令人如沐春风的那种，和自己想要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最终季言哲叫来了市场部的林总监，“这个暑假阿卓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对他严格一些。如果你平时对我有什么怨言想拿他发泄，也可以。” “季总您说笑了。”林总监往额上抹了一把汗。 “我没说笑，我是认真的。” 季言哲不仅不想让季卓得到特殊照顾，甚至也想让他体验一下如果新人面对职场欺压是什么感觉。他知道这个林总监平常不苟言笑，对下属严厉，而且有时候被自己批了就跑去对下属咆哮。 “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以阿卓的性格，你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跟我告状。不过你可以跟我告他的状，如果实在有什么不方便你直接管教他的地方，你跟我说。” “好的季总。”林总监在心里吐了句嘈，这不愧是狼爸。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现在就带他到你那边去吧。” “好的……小季，那你跟我过来吧。”林总监招呼了季卓一声，就走在了前面。 季卓跟上去，来到她的办公室。 “公司的资料你先了解一下。”林总监递给季卓一摞资料，“有问题你可以问我……不过是你家的公司啊，你可能比我熟，也没什么需要问我的地方。” “……”季卓感觉出来林总监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林总监确实是对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N代有点不爽。想她是多么辛苦才能通过面试来到翔宇，一步步从一个小职员升到总监的位置，然后待了十多二十年也依然是总监。人家呢，高中毕业就可以来见习，大学一毕业可能直接就是副总了，等季言哲退休后那妥妥是总裁，根本不用过关斩将的。 “我对翔宇之前了解不多，有问题的话，我会虚心向林姐您请教的。” “行吧。不过我工作很忙，可能也没那么多时间回答你的问题，你尽量自己研究呗。对了，我有点口渴，你给我泡杯茶来？” 林总监琢磨着季言哲说那些话应该是真的，她平时也确实对季言哲的严苛颇有不满，能享受一下他儿子端茶倒水的感觉不好么？至于十多二十年后等季言哲退了休，那她也该退休养老了，得罪了未来总裁又有什么关系。 “好的林姐。”季卓没有犹豫地应了，去了茶水间。 恰好高阮弛正在茶水间给季言哲泡咖啡。这活他一干就干了将近二十年，他还偏不想让别人接手了。 “啊，阿卓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姐叫我给他泡茶。” “……”高阮弛觉得季言哲选人的眼光也是毒辣，还真是个对季卓一点都不客气的主。没想到时隔二十年自己的儿子以季氏集团大少爷的身份出现在翔宇，还要受和自己当年一样被人刁难的苦。 “那你好好泡。”高阮弛没有多说什么。如果自己帮儿子去克服这个困难，就违背季言哲培养他职场独立能力的初衷了。 番外·三岁时普通的一天 这个周末，季言哲和高阮弛带着三岁的季卓去一个古镇闲逛。 高阮弛一直把季卓抱在怀中逗弄，季言哲则一路走一路看手机或是接电话。 当他终于有闲暇去注意季卓的时候，却一把抢过了季卓手上的心形棒棒糖，“这个糖太大了，不能让他全吃完。” 被抢了糖的季卓愣了一秒，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阿卓乖，不哭不哭。”高阮弛连忙柔声哄他，但一时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数三声。你再哭，回家之后我一定揍得你屁股开花！三，二……” 季言哲还没数到一，季卓赶紧止住哭。 根据他的过往经验，季言哲凡是在外面说回去之后要揍他，只要是说定了，是一定会执行的。 季卓虽然不敢再哭出声，但他委屈地看着季言哲自己开始吃剩下的糖，还是眼泪汪汪。 季言哲努力无视他的目光吃了两口，却发现季卓一直眼圈红红地盯着他手中的糖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终季言哲实在是不忍心，在棒棒糖还剩下了一点的时候，还给了季卓。 “谢谢爸爸！”季卓顿时破涕为笑。 “你下来自己走。”季言哲却严肃地给他下达了一个要求，“不许一直让你daddy抱着。” 高阮弛配合地把季卓放了下去，“阿卓乖，试试自己走走看，好不好？” “好。” 季卓一开始倒是蹦蹦跳跳地走得还算开心，但走了一阵，他就不干了。 “阿卓累了，daddy抱！”季卓停在了原地，抱着高阮弛的大腿撒娇。 “放手。”不等高阮弛开口，季言哲就冷声道，“你累，你daddy刚才一直抱着你不累？” 高阮弛听季言哲这话是心疼他，不禁心中一暖。 其实季卓在几个月和一岁多的时候出来。除了放在婴儿车的时候就基本都是由季言哲抱着。但是现在季言哲希望他能自己走路，便不再抱了。 “……”季卓看着爸爸严肃的表情，有些害怕，不敢反驳，但还是舍不得撒开手，“可是爸爸，我真的很累！” “我再说一遍，放开你daddy。”季言哲的声音愈发低沉，“走不动我们就往回走。必须自己走到停车场，听懂了吗？” “是的爸爸。” 季卓没奈何，只得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古镇入口的方向走去。 小孩子是不会懂得计划的，刚才一路又蹦又跳已经花光了他的体力，他说累的时候就已经是真累了，又坚持走了五分钟，实在一步也动不了了。 “呜呜我真的走不动了！”季卓精疲力竭地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爸爸对不起！哇呜呜呜！” “言哲，我看他已经尽力了！”高阮弛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就抱他回去好不好？” “你是不懂「必须」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季言哲却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季卓，“那你自己选。被抱回去，我就要打你屁股。” “走不动就是走不动了嘛！打死我我也走不动了！”季卓仍旧哭着赖在地上，这回打屁股的威胁也不好使了。 “好吧看来这就是你的选择。”季言哲把季卓抱了起来，转头对高阮弛道，“走吧。” “嗯。”高阮弛知道季卓回家后的下场是什么，不由得心生不忍。 季卓好久没被爸爸抱过了，顿时不再哭了。 他安静地靠在爸爸温暖的怀抱中，过了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句：“阿卓喜欢被爸爸抱。” 季言哲不能不承认，他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快要化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喜欢抱着儿子那暖呼呼软绵绵的手感呢？ 但他觉得这个年龄，必须开始培养孩子的独立性了。 将季卓抱上车后，他还黏在季言哲身上不肯下来。 “下来。自己坐。”季言哲扒拉了他一下，但并没有用大力气，试图让他自己下去坐好。 “不嘛！”季卓却把季言哲抱得更紧了，“反正回去都要挨打，再抱一会儿嘛爸爸！” “……”一时间季言哲无言以对。 他想说「抱得越久我就打得越多」，但终究没舍得说出口。 这时高阮弛忍不住开口道：“言哲，你难得抱他一次，就再抱一会儿吧？我觉得孩子现在需要这个。” 季言哲没来得及答话，听到手机消息声响起，便埋头回工作消息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季卓已经坐在他腿上睡着了。 “你看，阿卓是真的很累了呢。”高阮弛满眼爱怜地微笑道。 “我知道他是真的累。但说过的事就要做到，这是原则问题。所以回家之后我还是会惩罚他。” “可是我觉得，小孩子有时候要求被抱。除了因为身体的累之外，也是有心理需求的。言哲你想呀，你天天工作那么忙，能陪阿卓的时间很少，阿卓他是寂寞了呀。只有被你抱着的时候，他才有安全感。” “我知道。这方面是我亏欠了他。”季言哲凝视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心头涌起些许酸楚。这时又一个工作电话响起，他给挂断了，并且为了不吵醒季卓，设了静音。 “所以就不打了好不好？” 季言哲苦笑，“这是两回事。” 高阮弛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季言哲发消息去给刚才打来电话的合作伙伴解释，暂时顾不上高阮弛和季卓了。 季卓的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一直睡到了车到达目的地。 直到季言哲把他抱回家中，他才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爸爸，到家啦？” “嗯，到家了。”季言哲把他放到了地上。 季卓刚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回味着今天爸爸抱了自己好久的幸福，就冷不防地听到季言哲说了一句话： “还记得今天要受罚吧。” “爸爸！”季卓顿时惊惶起来，见这会儿的季言哲神情柔和，忍不住就要撒娇，“不打了好不好！阿卓害怕！” “不好。”季言哲立马把脸一板，往沙发上一坐，“你应该知道，跟我讨价还价的后果是被打得更惨。趴过来。” “……”季卓不得不泪眼朦胧地褪下小短裤，趴到了季言哲的大腿上。 季言哲啪啪啪三巴掌用力抽了上去，在他的小屁股上留下三个红红的巴掌印。 “呜哇！”季卓今天一直在哭，嗓子都要哭哑了。 季言哲把他放到沙发上，不再理会他，回房去了。 高阮弛只好一如既往地把季卓抱去房中上药，然后哄着他安静下来。 因为刚饱饱睡过一觉，季卓现在的体力还很充足，高阮弛又跟他讲了好一阵的故事，他还是不肯睡觉。 “阿卓，daddy现在有事情要去找你爸爸谈，不能再陪你了。让保姆阿姨来给你讲故事，好吗？” “好。”其实大多数时候季卓还是很懂事的，并不会无故哭闹。但如果是被忽然抢了心爱的糖果这种事，不管哪个小孩子遇到都会很崩溃…… 于是高阮弛就把季卓暂时交给了阿姨，回到和季言哲的房间。 “言哲，我们谈谈好吗？”高阮弛坐到床边。 “还是觉得我今天不该打阿卓？”季言哲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 “对呀！你没觉得阿卓最近都很怕你吗，好不容易你们今天亲近了些，你这又马上一顿打，何必呢？他当时也是真的走不动了呀，你让他怎么办，爬到停车场？” “他难道真的想不出办法了吗？” 季言哲一个反问，然后听到隔壁隐约传来季卓咯咯咯的笑声。 “阿卓还没睡吗？” “是呀，他今天一路上都在睡觉，现在当然睡不着了，你这回就不要计较睡觉时间了嘛。” “嗯……”季言哲略一沉吟，“那我去看看他。” “啊，你不是又要打骂他吧！” 高阮弛连忙紧张兮兮地跟了过去。 季卓一看到季言哲进屋，也立马止住笑紧张起来，“爸爸，我马上睡觉！” “没关系。”季言哲这会儿态度却很温和，“路上没舍得叫醒你，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们讲自己的故事，我跟你daddy说几句话。” “……”季卓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爸爸为什么要特意到自己的房间跟daddy说话呀？ 高阮驰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季言哲向高阮弛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当时没有不许他休息吧？所以他明明可以要求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走。可是，我说必须自己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他答应了，却轻易放弃了自己的承诺，你说，他该不该罚？” 高阮弛这才明白，原来季言哲是故意过来把这些道理讲给季卓听的。 “可是他才三岁呀，这样真的不会太严格了吗？” “就因为他才三岁，我只打了三巴掌。以及，现在这些话他听得懂多少算多少吧，我不强求。” 高阮弛沉默了下来，开始思索季言哲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也有他的道理。 季卓懵懂地注视着季言哲，似懂非懂。 不过从那天起他还真的学会了。如果走得累了就请求季言哲允许他休息一会儿，不会再非要人抱了。那是后话。 “好了阿卓，你确实该睡觉了。”季言哲示意保姆先出去，“已经十点过了，再不睡就太晚了。”对于这个年龄段，季言哲给季卓规定的睡觉时间是九点。 “好的爸爸……”季卓望着季言哲沉默了片刻，忽然在床上爬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对不起，今天又惹爸爸生气了。” “没关系，爸爸没有生气。”季言哲心里疼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季卓的头。 实际上回想一下，季卓今天所有的哭闹都是小孩子的正常反应，实在算不上无理取闹。季言哲打骂他是为了给他立规矩，并不是因为多么生气。“罚过了就过去了，对吗？” “那再抱一个！”季卓火速又抱了季言哲一把，又因为害怕他生气火速乖乖缩回了被子里，“爸爸，晚安。” “晚安。”季言哲看着季卓淡淡一笑。 季卓三五岁学规矩的这个年龄。虽然隔三差五就在挨打，可以说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但他也总能看到一丝光亮，捕捉到爸爸严厉外表下的些许温情。 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季卓会如此喜爱他那如此严厉的父亲。那就是因为他所感受到的，从来都不只有严厉。 现在的季卓，对于童年时的某些往事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也许想不起细节。但总能记住季言哲那种一直在培养他独立性和责任感的感觉。 季言哲在每个阶段给他的任务看似艰难。但其实都是努努力可以完成的，从没有完全超出他能力范围的时候。 现在季卓开始实习了，又开启了人生的一个新征程。 他既惶恐不安，却又在内心相信着，爸爸依然会像从前的每个阶段一样，用他既严苛却又恰如其分的方式陪伴自己度过。 番外·状元采访的小风波 “今天我们很有幸地在直播间请到A市的高考状元，他就是季卓同学。” 直播间的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说着开场白，然后就切入主题： “季同学，请问你觉得要想成绩优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季卓回答：“应该是保持良好的学习习惯吧？我从刚上小学起就养成了比较好的习惯，比如每天按时完成作业、复习当天功课并且预习第二天的功课。当然我每天也有休息时间，但做完这些我才会去玩。” 主持人听后有些惊讶：“从小学一年级就能这样吗？那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贪玩的，这应该很难做到吧？” “我觉得应该说我很难做到贪玩……”季卓苦笑了一下，“我爸爸对我从小就很严厉，我做作业要是敢磨蹭那是要挨打的。” “哎呀，那季同学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挨过很多打呀？” “那倒没有。”季卓摇头，“因为从三四岁开始就频繁为了吃饭磨蹭之类的问题挨打，上小学时我已经是个乖宝宝了，哈哈。” “您父亲可真是严厉呢。”主持人的目光中带着些同情，“打得很厉害吗？” “客观来说吧，回头再想小时候挨的那些打，实在称不上厉害。可是我还能记得从三岁左右开始就很害怕爸爸。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挨打和爸爸生气这两件事，都很恐怖。” 主持人明知道季卓的父亲是季言哲，是她惹不起的人物。但迟疑了一下，为了这篇采访稿有爆点还是大着胆子问道：“那你恨过你爸爸吗？” “没有呀。”季卓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最多就生他几个小时的气？哈哈。父子间哪里有隔夜仇呀。” “但是我觉得现在仇深似海的父子也很多？” “也许有吧，那是别人家的事，和我们今天的主题应该没关系。”季卓一瞬间想起了温子宇，但并没有被主持人带着跑。 “当然，当然。我们接着说高考方面的事。”主持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觉得你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除了自己的努力，最想感谢的是谁呢？” “我当然很感谢我从小学到高中的老师，但是最感谢的还是我的双亲吧。如刚才所说，我那个严厉的爸爸能督促我养成良好学习习惯，有时候也会耐心地给我讲题；而我温柔的daddy呢，能够时刻安慰我鼓励我，防止我压力过大。” 季卓也想提温子宇，但想到这个视频季言哲应该会看，还是算了吧…… “那你这么说就是认同你爸爸的教育方式？”比起中规中矩地探讨学习方法，主持人怎么想都觉得关于季言哲的事才是吸睛点，“你对棍棒式教育有什么看法？是这种教育才能造就状元吗？” “……”季卓其实最初提起这个的时候心情是比较轻松的。但被这样追着问，他倒有些后悔提这个了，“首先，我刚才说过了，爸爸打我不管频率还是强度其实都是很有分寸的，不会过度。其次，我认为对每个孩子都应该采取不同的教育方式，对我的方法不一定能复制。” “所以你自己是喜欢这种方式的？” “不可能有正常人喜欢被打吧？”季卓微感不悦，但还是耐心回答着问题，“你一定要问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话，那我当然喜欢被温柔一点对待呀。可是，我爱我爸爸，所以我接受他的一切特质。而且爸爸的教育其实很讲究方法的，不是粗暴打骂那么简单。” 季卓期待着主持人能具体问问他是怎么讲究方法的，谁知主持人却说道：“但也包括打骂吧？那不还是棍棒教育吗？” “可以不要再问关于棍棒教育的事了吗？” “为什么不想被问呢？”主持人却偏要追问，“是因为其实你内心就是很讨厌这种方式的，只是不敢当众承受这一点？你尝试表达出你的真实感受，也许你爸爸以后可以少打你一点呀。” “你想我说什么？”季卓冷冷笑了笑，“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爸爸的罪行，告诉他我一直以来有多么痛苦，求他以后对我好一点？让所有人都来同情我并且骂他？我告诉你，这样做是没意义的，他打不打我不取决于这些事。以及，你这段采访如果真的爆了，你会失业的。” “……”主持人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这要是视频采访，这段肯定掐掉了。 “那么我们接着问下一个问题，请季同学给大家一些学习方法方面的建议吧……” 接下来主持人再也没有提过关于季言哲的事。 下班后在家看着直播回放的高阮弛笑得一脸灿烂：“言哲，你看我们的阿卓真的好棒呀，不卑不亢还能护爹。” “谁需要他护。”季言哲扶了扶额，“我看这个主持人是真的很不怕死。要不是看在阿卓讲得很好的份儿上，这个直播间我分分钟就能让它销声匿迹。” 高阮驰笑道：“对呀，你这是承认我们阿卓棒了吧。一会儿看到他，记得当面夸夸他。” “夸你个头。”季言哲没好气地道，“是他自己先提起挨打的事，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高阮驰撇了撇嘴，“那人家就是被你打出来的高考状元，还不让提呀？” “不能这么说吧。”季言哲凝视着高阮弛，神情柔和了几分，伸臂将他拥过去，“他提你的部分总是很少，别人问得也很少，那是因为没有话题没有争议——你就是个没有争议的好父亲。他的成绩里，至少有你的一半。” 高阮驰羞涩地一笑，靠在季言哲的肩头。 此时走到他们房门口的季卓，又蹑手蹑脚地走开了。因为这会儿的气氛很不适合打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