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你才有病”

班主任说道：“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就要开始了，欢迎同学们踊跃报名个人项目。另外对于拔河这个集体项目，我希望班上身高在一米五以上的同学全体参加。第一轮比赛就在今天下午，我们会对战三班，现在请一米五以上的同学都起立，我看一下人数。” 季卓偷瞄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心里「咯噔」了一下—— 拔河是要用两只手抓绳子的，自己左手还有伤，怎么可能尽全力拔河？虽然说这种集体项目可以摸鱼，但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摸鱼岂不是会对不起全班同学？ 这时，其他一米五以上的同学都起立了，也包括温子宇。而季卓只是举起了手。 “怎么了季卓同学？”班主任意识到他有话想说。 “那个，我身高够了，但是前段时间耽误了很多体育课，”季卓低着头轻声说着，他对于说谎还是很紧张的，“最近体力比较差，可能参加不了……” 季卓这番话算是半真半假。 他前段时间被季言哲痛揍一顿屁股后，季言哲跟他说了在学校如有不适可以适当请假，季卓别的课倒都能坚持上。唯独体育实在来不了，所以伤得最重的那段时间请了好几次假。 “这样啊，没关系。”班主任倒是轻易接受了这个理由，点了下人数，“看起来人数刚好也够了。” 温子宇却十分狐疑地打量着季卓。 实际上他一直在留意季卓，季卓在伤好恢复了上体育课之后，运动能力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他因为这个就不参加拔河，是不是有点不合逻辑？ 之后就开始上课了，温子宇并没有多问什么。 等到下课后，他才对季卓道：“有空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聊聊。” “好的。”季卓心头对温子宇其实是有点好感的，所以虽然有些莫名，还是接受了。 温子宇把季卓带到了体育器材室。因为那里在这个时间通常都不会有人去，比较私密。 “阿卓，你实话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有新的伤？” “……”季卓因温子宇这开门见山的问题而一惊。 他想维持体面，所以之前被爸爸打屁股这件事尽量没让其他同学知道，只是说自己近期身体不太舒服。但对孟清和温子宇这样关系好的人是瞒不住的。 “是。”看着温子宇担心关切的眼神，纠结片刻后，季卓决定对他如实相告。 季卓伸出了左手，手心虽然已经消了肿，但还能看到明显的一道道红痕。“因为没到年级前十，所以被爸爸打了几下手心，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在意。” “我tm……”面对季卓轻描淡写的语气，温子宇却十分恼怒，“考年级第十一名要挨打？！那么倒数几名应该直接去跳河了！你爸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季卓立马神情一凛，反唇相讥，“不许你骂我爸爸！” 季卓面对同学的时候本不像面对季言哲时那么紧张惶恐。毕竟他家世好成绩也好，虽然对同龄人没什么富家公子的架子，但也不会过于唯唯诺诺，大体上可以不卑不亢地和人相处。 再加上骂季言哲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逆鳞。所以他此刻可以说是语气相当不客气了。 “得得，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跟人动手就是因为他骂你爸爸。”温子宇连忙举手投降，“你别生气，我可不是来跟你吵架打架的。” “嗯，我知道。”季卓知道温子宇的本意是关心他，当然不可能像对上次那个找碴的同学那样对他，很快也态度柔和下来。 “我只是觉得，你爸是真的严厉过头了啊，你说你才上初中多久，怎么就挨了两次打？上次那个原因也就算了，这次我是真的……理解不能。” “不是这样的，爸爸之前已经很久没有打我了，”季卓连忙解释道，“最近是意外太多了。考年级十一这件事对我来说本来就不是正常水平啊。” “……”温子宇觉得他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温同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季卓话锋一转。 温子宇笑起来，“我都叫你阿卓了，你还一直叫那么客气做什么？” “嗯，那我叫你……子宇？”季卓脸微微一红，“我是想问你，你爸爸对你是不是很好呀？” “我爸……”听到这个问题，温子宇苦笑了一下，“他对我的成绩倒是没那么高要求，他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听他的话。觉得我说话太不客气的时候就是一顿打。呵呵，我偏不想客气，我就是觉得他们这样的暴力狂家长都有病。” 季卓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温子宇并不像他嘻嘻哈哈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快乐。 “还好还有我daddy在。”温子宇的神情很快又轻松起来，“哈哈我跟你说，我爸打我打得厉害的时候daddy会直接冲上去跟他干架。然后我爸就忙着跟他吵架或是讲和，顾不上打我了。” “……”季卓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自己的daddy也总是护着自己，干架这种事他还是不敢做的。 “嘿！”忽然有个人凑了过来，那人正是孟清，“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 温子宇笑道：“我们在这儿吐槽我们的暴力狂爸爸呢。” 孟清笑道：“我就说堂哥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原来被你带到小黑屋里干坏事了。” “没有没有！”季卓慌忙摇头，“都是他在吐槽，我什么都没说！” “哈哈哈！”孟清大笑起来，“堂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我还会跟大伯告你的状不成？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吐槽才是应该的，大伯有时候是真的太恐怖了。还好我爸爸和daddy都不暴力。” 季卓知道季言之和孟少川都几乎不会对孟清动手，羡慕地说道：“二叔和孟叔叔的确一直都对你很宠爱，说实话我有时候会有点酸。” “不不不，我也有我苦恼的时候啊……”孟清收起了脸上的笑，啧了啧嘴，“Daddy对我成绩要求也很高的，尤其是，他非要我跟你一争高下！说他这辈子是不指望能胜过大伯了，让我胜过你，来弥补他的遗憾……哼，敢情我就是个工具人！” 季卓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安慰道：“你上次月考排名不就比我高么？” “对啊，拿到成绩那天我daddy可高兴了，一个劲儿夸我棒。可是，只要我成绩不够好他就脸黑得跟炭似的，有时候还把我劈头盖脸骂一顿……气死我了真是，我这活脱脱是考第一的时候就天下第一棒，成绩不好的时候就不配活着呗？” “……”季卓听了这番话，心底却依旧是羡慕——至少二叔还能在孟清成绩好的时候夸他棒呢，爸爸又什么时候夸过自己一句呢？ “哦还有啊，你们看我爸爸平时都温文尔雅好脾气得不得了是吧？有一次我跟daddy多犟了几句嘴，他忽然一巴掌打过来，给我都打懵了！然后他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尊敬我daddy……” “幸亏吧他俩的逆鳞我现在是差不多都摸清楚了，能不踩雷的时候就不踩了。就成绩这个事情，啧，这也不完全受我掌控，你下次月考也把第一让给我吧。” “那可不行。”对于这，季卓还是要优先照顾自己需求的。 “哈哈我开玩笑的，被你让就没有意思了。”孟清再次笑起来，“我会靠本事公平胜过你的！” “打扰一下，你俩抢第一，有考虑过我的存在吗？”温子宇笑着插嘴，“我要是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很恐怖的喔？” 孟清笑道：“你得第一我第二也行啊，只要不输给堂哥，我daddy就没脾气。” “那他倒数第一你倒数第二行不行？” “这……”孟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大概也许可能，还是不行的吧？那也太丢季家的脸了。” 孟清虽然姓孟，实际上当年孟少川曾主动提出让他姓季，季言之却说季家已经有季卓了，总得给孟家也留个后吧。所以孟清的内心觉得他既姓孟也姓季，向来也会以季家人自居。 季卓注意到，孟清说起丢不丢季家的脸云云，语气很轻松，大约是他心底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对季卓来说，他却时时都要担心他真丢了季家的人，辜负了季言哲的期待。仅仅是听到倒数第一这个假设，他都打了个寒颤。 孟清对双亲的吐槽也仅仅只停留在了吐槽的层面，很明显他并不是真的为此有多么烦恼。 “对了，”孟清话锋一转，“子宇我跟你说啊，刚才那个付流又跑来找阿卓的麻烦……要不你带你那帮小弟收拾他一下？” “什么？”温子宇脸上顿时黑雾升腾，“这混蛋！活得不耐烦了，敢找我阿卓的麻烦！” “别别，你们要干什么啊，”季卓连忙制止，“不能搞校园暴力的。我为这个挨的打才刚好利索，你们把事情闹大了，没准儿爸爸又要怪到我头上。” “呵，我怎么会搞校园暴力？”温子宇有些恐怖地冷笑了一下，“我只要带几个人把他堵那儿给他上一节「思想政治课」，他准能吓得当场尿裤子。” “还是别了。”季卓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他就一个小角色，不值当的，别费这精神了。” 温子宇和孟清对视了一眼，见季卓没太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也就作罢，“那好。” “说来，我刚才找堂哥是想问问，我们今天放了学去打会儿篮球再回去，如何？你既然在，”孟清转头看向温子宇，“那也顺便问问你去不去？” 孟清本来到他们班上的时候都是为了找季卓，是因为温子宇和季卓关系好，才结识了他。 “我是买一送一的赠品啊？”温子宇笑道，“去呗，不过，我比较想踢足球。” “好，我都行。”孟清没有反对。 “我也可以。”季卓猜想温子宇可能是顾虑到了他手上的伤，心头一暖。 堂弟孟清和朋友温子宇的陪伴，让他的校园生活添了许多色彩。 但一想起考试成绩不能令父亲满意，他还是觉得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重不已。 同一时间，季言哲正在季越的小学，聆听他班主任的教诲。 “季先生，季越他在学校经常对同学霸道蛮横，老师批评了也没用……”季越的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她的眼镜，严肃地说道，“你身为家长还是应该多管管。” 季言哲淡淡道：“我儿子不霸道那还是季家的孩子吗？” “咳！”李老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然后成功被呛到了，“季先生，我知道您是个开大公司的老总。但是在学校我对所有同学都是一视同仁的，绝对不能容忍恃强凌弱这种事发生！” “……”其实李老师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季言哲倒是欣赏的，再说任凭他再是霸道总裁，也不可能对自己儿子的老师过于强硬。 沉默片刻后，季言哲说道：“其实阿越在家还是比较听话的，昨天打架的事我也处罚他了，我并不觉得他像是你们形容那种小霸王。” 季言哲绝不是会一味溺爱孩子的人。但他对小儿子的印象就是日常撒娇卖萌，偶尔顽皮一下，要说是顽劣成性天天闯大祸，那真不至于。 “那你有没有想过，”李老师顿了顿，“他可能只对您一个人听话？” “……”季言哲心头一惊，觉得李老师说得好像真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