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因为我害怕”

这次，季言之牵过了他的手，跟着他往温家的别墅外走出。 他走得不快，但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温尘。他知道，上天已经给过他一次反悔的机会，而这次选择的路，再也不可能回头。 当远离了温尘的别墅，季言之轻轻抽出了手，红着脸道：“刚才是为了让他死心，做给他看的，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孟少川温柔地一笑。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像是做梦一般，他再也不奢求更多了。 “阿之，那你现在，”孟少川柔声问道，“是跟我回我家，还是回季家？” “我先去找个酒店暂住。”季言之觉得这两个选项都很奇怪。 “你身上有钱吗？”季言哲直白地问了一句话。 “……”确实，温尘为了防止他又去买通温家佣人借机逃跑，收走了他身上的钱和卡。而且那些卡原本都是温尘帮他办的，不要也罢。“好吧。我暂时跟你回季家。” “你居然这么选？”孟少川笑起来，“看来你怕我是老虎会吃了你。” 季言之见孟少川的笑容中依稀透着几分邪恶，明白过来他的「吃」是什么含义，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都说了只是朋友。我怎么可能长期住朋友家里。” “那你是可以住哥哥家里咯？”孟少川追问，“你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呵呵，季家是他家吗？”季言之傲娇地冷笑了两声，“那也是我家，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说不定是某人鸠占鹊巢。” 季言哲也冷笑道：“可是某些人已经被逐出季家了。” “我说你俩……”孟少川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真的可以让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吗？？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把屋顶给掀翻了？ “小高，拜托你今天也住到你老公家，帮我看着他们一下。”孟少川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高阮弛，然后才想起来一回事……“不过你应该是阿哲那边的吧？哈哈，还从来没见过你刚才那么有气势的样子。” “我刚才那是……”高阮弛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是一时冲动而已……你们忘了吧！” “呵。”季言哲浅浅笑了笑，“其实那样挺好的。不必总是唯唯诺诺。” 季言之没好气地道：“他帮着你骂我，你当然觉得好。” “对不起啊季言之先生！”高阮弛赶忙向季言之鞠了个躬，“我不是故意要指责您的！” “你跟他行什么礼。”季言哲道，“他以后就是你弟弟了，叫他名字就可以了。” “那我……我也叫阿之？”高阮弛总觉得跟季言之还没那么熟，叫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季言之淡淡应了一声，心头却在琢磨，季言哲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真的打算跟自己和好了？ “好了少川，”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季言哲道，“你先回你家吧。不用担心，他要是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我就当是条狗在乱吠，不会揍他的。” “你才是狗！”季言之怒道。 “……”孟少川一脸的哭笑不得，但也只好上了自己的车。他不放心地转头看向季言之，“阿之，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我知道了。” 季言之目送着孟少川开车离开，然后一言不发地上了季言哲司机开来的车，坐到副驾驶处，把后排留给季言哲和高阮弛。 季言哲也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坐到了后排的里侧。高阮弛坐到他旁边。 司机发燃车子。 “你放心，”几分钟后，季言之冷冷开了口，“等我有了钱，会从季家搬出去的。” 季言哲道：“你不是说那是你家，是我鸠占鹊巢？” 季言之冷笑道：“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现在打不过你，让你占一下也没办法。反正，没人想跟你待在同一屋檐下。” “……”季言哲低头在手机上处理工作消息，懒得再理他。 虽然季言之的姿态依旧张牙舞爪，没有一句话感谢季言哲带人从温尘手上救了他。但高阮弛却注意到，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 高阮弛忽然就明白了。你在街上迎面遇到一条流浪的小狗，小狗可能会恶狠狠地狂叫，甚至攻击你。但其实，那只是因为它害怕你先攻击他。面对人类这样的庞然大物，它是弱者。只是它偏想表现出强势的气场。 其实，和季言哲单独相处，季言之是害怕的吧。 “那个……”高阮弛忍不住开口道，“阿之，其实阿哲他一直很在意你这个弟弟的。我感觉得出来，你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一直都是他的心结。所以每当有人提起你，他都会很难过……” “你多什么嘴？”季言哲瞪他一眼。 高阮弛努力克服心中的紧张，对季言之笑道：“你看呀，比如说这种时候，他是被我说中了，在掩饰害羞吧？” “高阮弛。”季言哲尽力让他的声音显得很冰冷，“我看你最近真是有些忘乎所以。” 这互动让季言之一直崩着的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说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季言之话锋一转。 “……”高阮弛心道：没有好上过。 季言哲则直白地说了一句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他来面试的时候，当时我就把他标记了。” 高阮弛顿时脸爆红。 季言之则惊诧地注视着季言哲。这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啊。这么想来，难道自己和孟少川进度太慢了？ 呸呸，比较这种事干什么。 “别大惊小怪。”季言哲淡淡道，“医生说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在99%以上，这种情况下omega在发情期和alpha见了面，自然双方都难以控制。” 这一层季言哲很早前就想到了。所以他越来越倾向于认为，高阮弛并不是故意借此上位。 “噢。”季言之忽然就很想知道自己和孟少川的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 不过他从来就不敢在发情期到外面乱晃，更不敢跟孟少川见面。 这方面，发情期还敢去面试的高阮弛居然比他还刚？？他是不是应该更勇敢一点？ 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总算比起初稍微好了点。 车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开回了季宅。 季言之走进那栋熟悉的别墅，四处打量了一番。陈设和当年变化不大。 “你的房间还是在那个位置。”季言哲望了望楼上，“是干净的。” “你是想说你每天都派人打扫，布置都没有变动过，就盼着我回来？这什么狗血台词。”季言之吐槽着。 “你想多了。”季言哲白他一眼，“家里的清洁工拿了工资，当然应该把房子全部打扫一边。” 高阮弛心里暗暗有些好笑，这还真是符合资本家形象的台词。 季言之没有再答话，噌噌噌上了楼，推开了房间的门。 的确是一尘不染，也的确是所有陈设都没改变过位置。 季言之神情复杂地坐到自己的床上，轻轻抹了抹柔软的被子。恍若隔世。 “你以后，”季言哲也走了进去，“有什么打算？去哪里上班？” “……”季言之最想去的当然是翔宇。但他说不出口。 高阮弛笑着跟进去，“阿哲你真是明知故问。你直白点邀请他不就好了么？” “我为什么要邀请他。”季言哲淡淡道。 这对傲娇兄弟让高阮弛脑壳疼。他只能尽力再帮他们一把。 “阿之，我问你件事，”高阮弛看向季言之，神情认真了几分，“你真的那么憎恨你大哥，以至于当初不惜献身于一个不爱的男人，也要向他复仇？” “我……这……”季言之一时有些语塞。 “让我猜猜看呀……其实，不管是一份子也好，是仇敌也好，你只是不甘心从此和季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吧？” “……”季言之的心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部分瞬间被击中了。 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当时，他大可以随便去一家公司工作，以他的聪明才智找个薪水不错的工作养活自己并不难。但那样以来，他就从此和季氏集团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他宁愿加入悠香阁，成为季氏集团的敌人。这样季雄和季言哲就永远都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当不了亲人，就当敌人。好过从此成为陌路人。 “也许你说得对。我当时不去悠香阁的话，季家很快就没人记得我了。” “你想什么呢？”季言哲瞪了季言之一眼，此刻的神情却显得柔和，“你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这辈子怎么可能忘记你。” 季言之听了这话，心顿时一片柔软，快要对哥哥恨不起来了。 其实，他当时心中虽然有恨，但要说和季言哲之间有什么刻骨仇恨，那倒也不至于。 他唯一恨的一点只是…… 季言哲没有跟他站在同一战线。 “季总，我问你一件事。”季言之偏就不想叫哥，“事到如今你就实话告诉我吧……你是不是也不想我到翔宇工作？” “不。”季言哲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想来当副总，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就算你真的要搞事情跟我抢总裁，我也有信心能制服你。” “那你为什么……”季言之终于得到了这个答案，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一股委屈升腾而起，“当时什么都不说？” “……”季言哲凝视着弟弟微微泛红的眼圈，沉默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出一句话： “因为我害怕。” “……”季言之难以置信地看着季言哲，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自己这个从小就强大高冷气场十足的哥哥，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