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觉得，我是个孤儿

“你说什么？？” 季言哲平时神情本就冰冷，此刻盯着高阮弛的目光，更是像寒风般凌冽刺骨。 “高阮弛，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很飘？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 “季总，我不是在教训您……我只是觉得，无论老季总之前做了什么，他都是您血浓于水的父亲呀！你这样跟他赌气，自己也会很难过的！” 高阮弛知道，人在向至亲之人用力报复的时候，插过去的利刃，也一定会同时刺伤自己。 看起来季言哲在努力维持冷淡，其实他的心已经被扰乱。否则他刚才不会突然把孟少川的电话抢过来一通怒吼。 “呵，我赌气？”季言哲冷笑一声，“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会一个和我不相干的人！有血缘关系我就一定要跟他亲密无间吗？你看到我那弟弟恨不得一刀捅死我了吗？” “可是老季总他或许不一样，他说他想见您啊！我觉得当爸爸的人或许都有一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不善于表达的地方，可是他们内心还是爱我们的……” 高阮弛联想到了自己的爸爸。虽然他总是在吴娇面前唯唯诺诺，有时并不敢替高阮弛出头。但高阮弛从来没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爱。 “您不想听听老季总有什么话想跟您说吗？” “怎么着？他是准备跟我忏悔？如果忏悔有用的话……”季言哲忽然打住了不说。他陡然间意识到，他跟眼前这个只是自己下属的小omega，已经话说得太多了。 “高阮弛，你以为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没资格来管我的事！” “……”高阮弛虽然努力体谅此刻季言哲处于情绪有些失控的状态，但终究还是因这句话而受了伤。 季言哲说得也对。自己只是翔宇一个连试用期都还没过的新员工，倒管起总裁的家事来了。 也许类似的话孟少川已经规劝过很多次，自己凭什么认为笨嘴拙舌的自己说话就管用呢？ “行了我吃饱了，你俩慢慢吃吧。”说罢，季言哲「唰」的一下从桌边起身，掉头就走。 什么是「你俩慢慢吃」？难道自己今天是来跟孟少川约会的吗？ “孟哥，那我也……” “你先等一下。”孟少川制止了也起身想走的高阮弛，用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知道他这人说话本来就难听，脾气一上来更是口不择言……我不求你能原谅他，只是，有时间听完一个故事再走吗？” “孟哥您说到哪里去了？”高阮弛乖乖地重新坐了下来，“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只是个小员工，刚才是我说话太僭越了。” “其实，我并不觉得阿哲是在报复他爸爸什么。” 孟少川缓缓地开了口。 “只是他们父子的相处模式一贯就如此。阿哲会花钱给季叔叔治病，也会请护工照顾他，正如小时候他每次生病，季叔叔也从来不会舍不得花钱。” “但是要人到医院露一面，那可太难了。” “……”听到这里，高阮弛的心猛然间抽痛了一下。 “我还记得阿哲他17岁那年，得了急性胃穿孔，急需做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但那时季叔叔正在跟客户进行一个重要的谈判，说他会尽快赶过来……” “当时阿哲的妈妈跟他爸爸已经离婚了，而且还远嫁他乡杳无音讯，阿之倒是在那里，可是医生说，他才15岁，还是未成年，不能作为家属签字。” “所以你猜怎么着？我们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在那里等能签字的人！” 那个时候季言哲发着高烧，胃也一阵阵剧烈地痛着，整个人都已经迷迷糊糊。 但他还是那个精明的季言哲，他用残存的一点意识注意到，他都已经躺在手术室了，医生却迟迟不开始动作。 “你们……在等什么？”季言哲发出虚弱的声音。 “我们在等你爸爸过来签字。他好像在忙。” “我自己签。”季言哲凄凉地笑了一下，说出一句话来。 “不行呀，你也才17岁吧？未成年人的手术是肯定要有监护人签字才能进行的。” “那你们，”季言哲用手捂着翻江倒海般剧痛的胃部，艰难地说道，“找少川。他是我表哥，他满18了。” “啊这样呀，原来他也是你亲属。” 护士赶忙出去找走廊里急得团团转的孟少川了。 事实上孟少川并不是季言哲的表哥，他和季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他立马明白过来季言哲的意思，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真的可以这样吗？”另一个护士却有些迟疑，“这表哥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算监护人？” “你们别啰嗦了！”孟少川忍不住怒吼道，“出了任何事我负责！快做手术！” “好的好的，你们别急，我们现在就开始手术。” 医生也不敢再耽误，把两个护士都叫进去了。 手术室的门终于关上。 一个多小时后，季言哲被推了出来。 “医生，怎样了！”孟少川和季言之赶忙围上去。 “放心，手术很成功。” “问他们还不如问我自己的感觉。”躺在病床上的季言哲朝二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季言之问：“那你感觉怎样？” “呵，感觉还不错。” 回到病房后，季言哲对季言之道：“这病搞得我很久没法好好吃东西……现在总算舒服些了，你去帮我买碗粥来可以吗？” “好的哥，我马上去。”季言之转身出去了。 “那啥，”孟少川忍不住道，“我记得这手术后一两天都不能进食的吧？” “我知道。”季言哲淡淡笑了笑，“我是为了跟你说，少川，谢谢你。” “说这个还用把他支开？咋的冰山学霸道谢还不能被人看到？”孟少川也笑起来，“我俩谁跟谁啊，还说这些。” “还有……”季言哲眼圈陡然间一红，俯在了孟少川的肩头，“让我靠一会儿……少川，我是真心把你当哥哥的……” 孟少川被他吓了一跳。季言哲在少年时期已经表现出了强势冷硬的作风，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有时候我真觉得……”季言哲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我是个孤儿。” “阿哲！”病房的门猛然间被推开，此刻出现的正是这「孤儿」的父亲，“你如何了？” “我很好。”季言哲立马坐直身体，恢复了平常冷淡的神情，“不劳爸您费心。您还是回去忙工作吧。”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真回去了。”季雄原本想说的似乎并不是这句话。但谁又能知道他原本想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