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白也无意谈及过去,道:“还有一个多月,你该行动了。”
“怎么行动?”迄今为止,他都未收到林惜白想要如何行动的半点指令。
之前总是让他稳住,然后招兵买马,暗地里训练,让他有种错觉,仿佛真想行动,还需要猴年马月。
没想到这么快。
林惜白道:“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
“你可有信心?”
江明孤:“……”
江明孤好脾气道:“如果你能帮我收买好考官的话。”
“我收买不了考官。”
江明孤一摸胡子:“那此事别想。”
林惜白继续道:“但你可以。”
江明孤:“?”
杯中茶喝完了,林惜白刚抬手,葛叶就接了过去,重新倒了一杯过来。
林惜白有些意外于他的好心,谢了一声,继续道:“此次春闱的主考官,有一个是左相。”
江明孤刻意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二殿下的人。”
林惜白嗯了一声:“你去收买他。”
江明孤皱眉,有些不能赞同她的这个想法,毕竟即便能收买好主考官,他也需要有真材实料,才能让主考官网开一面。
后门……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他摇头道:“凭我的才能,想要考上……估计有点难。”
他倒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对自身情况看的明白。
他从小野着长大,看书一向喜欢看一些兵书或者野书或者禁书……总之文人喜欢的圣贤书他是一点儿不看的。
真指望他考上秀才,那真难,远不如冒名顶替来的简单便捷。
林惜白用“你好菜”的目光看他:“即便如此,那也要打好关系。”
江明孤被那目光看的心中一梗,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心上人鄙视,他努力忽视那种感觉,直白道:“与其指望这个,不如直接给我买.官来的实在。”
林惜白道:“天子脚下是买不了官的。”能买的要么家中有权有势,皇上大手一挥直接给蒙阴了,算是庇佑,要么只能买那种小地界的小官,除了浪费钱之外无济于事。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左相已逝女儿的玉佩。”
江明孤飞快思索玉佩原主人的姓名,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面:“江若棠?”
林惜白:“看来你已经了解过。”
江明孤笑了一下:“毕竟已经答应要合作了,总要认真一些。”
“需要我做什么?”
林惜白道:“江若棠是楚乐的人,左相知道,他们的关系你去调查一下,可以查到的。”
微微阖目沉思一下,她缓缓开口:“如果你考不了秀才的话,那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江明孤静静等待她发言。
林惜白道:“状元有文武之分,你可以去考武状元。”
江明孤立刻颔首:“我可以。”他的身手,自然是非常不错的,在江湖上也堪称一流,区区一个武状元,不在话下。
林惜白继续道:“然后榜下捉婿。”
江明孤:“?”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惜白温声道:“榜下捉婿,自前朝传下来的一种婚姻文化,表示着富裕起来的平民阶层……”
“停。”江明孤打断她的话:“你打算让我去娶别人?”
林惜白面不改色:“你总要娶妻的。”
江明孤一瞬间无话,只面色阴冷的看着她。
面上胡子刮干净以后,连表情也分外清楚明了,让人一眼看见就知道他心情阴郁。
林惜白眼睛眨也不眨,继续道:“左相家基因很不错,孩子没有丑的,配你不亏。”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等事情了了,就与她合离。”
江明孤继续睁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盯着她,像是要发泄脾气的野狼。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林惜白闭了闭眼睛,道:“王家的人也可以。”
手指在茶杯上点来点去,她微微垂目道:“王家这一代的男丁,无论表面上还是私底下,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这也是为何王家会急着用姻亲绑定楚乐的原因,他们怕被抛下。
皇后到底是上一辈的人,隔了一层。
如果楚乐与王宁月感情好,两家互相成就,那就皆大欢喜。
但是楚乐不喜欢王宁月。
忽然想起那日童熙说楚乐不会娶王宁月的话,当时觉得不尽可信,一日日拖延下来,倒让这件事情,显得有几分迷惑。
他或许不会娶王宁月了。
“左相在楚乐面前很能说得上话,你把握好机会。”林惜白叮嘱道:“但左相是一个极其奸诈的人,你须小心行事。”
“江若棠的名头……能不用,就不用。”当日留下这枚玉佩只是随手,没想到还有用上这日。
但左相与江若棠感情并不深厚,即便能用,也用处不大。
最后,她将所带的银票给江明孤,意味深长道:“我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江明孤一言不发,将银票往怀里一塞。
他有点记恨林惜白将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关系,但也算交好过,林惜白怎能如此干脆!
“我该回去了。”她丢下被子,下床穿鞋,走至江明孤身边时,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可以的话,借左相的手,与楚乐交好。”
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以及完整的链条关系,但碍于每个人想法不一样,行事方式也不同,便没有仔细告知江明孤。
她相信江明孤能办好这件事。
“我送你。”他脚步一拐。
窗外大雨瓢泼,林惜白穿好大氅,道:“不用,有人接我。”
素白的手指落在木门上,她轻轻挥挥手,下了楼梯,结账走人。
童熙不知去哪里买了把油纸伞回来,在门口将她接走,走至无人处,挥手掐诀,二人身影即刻消失在原地。
“人走远了。”葛叶看着一片沉默的老大,轻轻说了一声。
目光在那个空杯上游移一瞬,他收回目光,仿佛无事发生:“我们回去吧。”
江明孤目光望着窗外,外面雨滴成丝,远处屋檐与天连一线,鸦青一片:“她真狠心,不是吗?”
葛叶沉默不语。
她的狠心,早在那日断桥时,就该被发现了。
寻常女人即便逃走,也不会有如此魄力,当真是命也不要,只要自由。
她不是他们能困住的人。
她是马上飞侠,是海东青。
——
“我不会娶你。”楚乐终于下定决心,他对王宁月说:“我不喜欢你,我娶了你,我们都不会幸福。”
王宁月会不会幸福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若娶了这个女人,那当真是一辈子也不快活了。
檐外雨势连绵,楚乐抱肩而立,他正面对着王宁月,站的笔直。
二者皆穿红衣,一高一矮,泾渭分明。
“你救了我母后,我们会记得你的恩情,你想要什么,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唯这条不可。”他不喜欢这个人,不想娶她。
如果注定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那他宁愿孤独终老。
他不喜欢将就,也不会将就。
王宁月听出他的坚决之意,觉得多日压在心上大石终于坠落下来,此刻竟有些想笑,但眼泪先落下来。
泪珠子滑在脸上有点凉,她用袖子擦去,吸了吸鼻子,心情有点绝望:“都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你是有多抵触我?”明明她也不差什么。
名门出身,自小习规矩学知识,练武功,也是从小被夸到大的人。
怎么比起他眼中的人来,竟差了那么多?
“对不住,我只是不喜欢你。”楚乐表情凝结,目带歉意,心中却毫无感觉。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清楚那种玄妙的感觉怎么来的,但他很清楚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生不起来半点兴趣。
连多看一眼都懒得,就和寻常女人一样。
“只是因为如此吗?”只是因为不喜欢,便不娶她?
“只是如此。”但不喜欢一个理由,已经足够。
“我知道了。”王宁月想笑一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甚至是骄傲自然的,但眼泪让她显得格外狼狈,甚至有点想哽咽。
“对不住,让你为难了。”她扯了扯嘴角:“我会跟我家里人说此事,全与你无关。”
楚乐:此事本也与我无关。
“明日我会出宫。”既然已经摊开牌,她再没脸赖在这里。
她想转身离去,但心里终究意难平,抬头,目光有些阴狠:“你喜欢林惜白,是吗?”
楚乐一惊。
“你喜欢她什么?”王宁月很是不甘心。
她自诩不差林惜白什么,却在林惜白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好像每个人都喜欢她,连皇后姑姑,偶尔提起她时,也常有遗憾之色。
太子喜欢她,皇上喜欢她,楚乐也喜欢她。
她是什么皇家人的收割机吗?
楚乐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林惜白什么,想了想,想不出答案,只觉得她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坏,还有点可爱。
于是他回道:“喜欢她所有。”
她有不少缺点,但他好像连她的缺点都喜欢。
唯独不喜欢一样,就是那人不喜欢自己,喜欢楚澈。
王宁月心中一梗,梗的她特别难受,想说些什么,张口又无言。
“我知道了。”她转身,走的特别快。
心死了。
——
雨很大,她跑出长廊,被雨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
身后侍女惊呼一声,打着伞跑过来,王宁月瑟缩一下,回头望,只瞧见那暗红色身影越走越远。
“……草。”她没有忍住,低低咒骂一句,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但无济于事。
楚乐是什么品种的大猪蹄子,看到女孩子哭了,不安慰也就罢了,不递手帕也就罢了,竟然转身就走。
王宁月此刻由心期待他没有看到自己淋雨,不然他转身就走的结果……太让人难过了。
“姑娘?”侍女惊讶一瞬,有些迷茫的叫了一下。
王宁月回神,拿手帕擦了一下眼,恨声道:“去知雪阁!”
她忍不住了,她要去找林惜白倾诉一下。
她不快乐,也要让林惜白不快乐一下。
她想的很美好,甚至在心里幻想了自己将林惜白说的哑口无言闭嘴保平安的模样,把自己逗得心情平复不少。
但等到了知雪阁,那心情又急急跳跃起来。
“林姑娘正在歇息。”
王宁月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时间:“现在是中午,快到午饭点了。”
宫首领:“是的,你没有记错。”
王宁月:“……”
“她什么时候睡的?”
“饭后就睡了。”
那午饭点也该醒了,王宁月不想空手而归:“那我等她一下。”
“你开心就好。”宫首领并没有拦截。
不远处有黑色身影逐渐靠近,宫首领提醒一句:“太子回来了。”
王宁月顿时有点惊悚:“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