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皇后豁然开朗,像是解开彻夜忧愁,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惜白今日留下吃饭吧,我一个人,总觉得没有意思。”她热情招呼。
林惜白当然是浅笑着应下。
心里却在想,什么叫你一个人,你这满殿的女官宫女,都不是人嘛?
饭后,林惜白告别,女官含笑的递过来一把被用丝绸带子扎好的鲜花。
林惜白顿时有些唏嘘,看来我果真就是个工具人,用的时候招过来,不用的时候就一脚踢下线。
“为什么每次都是鲜花。”她挠挠脑袋,有点不解:“这种开的正好的花剪掉的花,根本存不了几日的啦。”
对于爱花之人而言,此举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但是皇后不是爱花之人,女官也不是。
“因为要留着等殿下回来看。”女官声音温柔有礼,对她忽然的发问也不感到惊慌,不紧不慢的解释:“姑娘有所不知,有些花营养不够,为了让花期延长,以及花株健康,这些花枝,是必须要剪掉的。”
这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说法,女官早就等着林惜白来问,结果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林惜白才想着问一句。
感觉……真是个单纯的姑娘。
“哦,原来是这样。”林惜白恍然大悟,立刻欣喜起来:“我还以为我毁了皇后的花,原来不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她笑的干净单纯,比天光还明亮,挥挥手跟女官告别。
女官忽然神情一顿,想到花中秘密,竟有些愧疚。
这样一个完全无辜的人……算了,能为娘娘献身,是她的福气。
——
“你怎么还抱花回来?”折竹看到她怀里的花,眉头皱起,明显有了几分不悦。
他当然是知道花中机密的,也告诉林惜白了,只是这人依然我行我素,看起来另有打算。
“没有办法,美人热情相送啦。”林惜白笑的眼睛弯弯,还有些没心没肺,熟练的将半枯掉的花从细口鹅颈青花瓷瓶里扯出来,换了干净的水源,然后细细将新花装进去,一点一点整理好。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出问题的。”折竹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动作,眉心不自觉折起。
纵他有能解毒的法子,但被侵害过的身体,仍旧留有痕迹,说不定会彻底留下后遗症。
“没关系啦,反正总是要死的,怎么死区别都不大。”林惜白说的很轻松,仍旧笑眯眯的,眼儿弯弯,看起来十分纯善,仿佛嘴里说的不是生死,而是早餐吃什么一样简单日常。
折竹忽然心口一滞,竟有些堵心的感觉。
天生无垢之体,实在不该被如此糟蹋,他心想。
“被毒药折磨死的话,会十分痛苦。”他抓住她的害怕点,试图威胁。
被毒药折磨的话,确实十分痛苦。
“啊这样。”林惜白毫不在意,她将插好的花瓶摆在桌上,转头问折竹:“被火烤死和被毒药毒死,哪种更痛?”
折竹脸色一紧。
林惜白已经自问自答起来,“那肯定是被火烧死更痛哇,毕竟被毒药毒死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反应过来,我已经没气了,那就相当于没有痛。”
“但火烧不一样,一般程度的火,总是要烧上好久才能将人烧死……”想了一下那种场面,着实有些惊悚,林惜白打了个寒颤:“我宁愿被毒药毒死。”
她不满的嘀咕着:“而且,被火烧死的话,着实不太美观啊!”
折竹始终不发一言。
“好看吗?”林惜白指着插花问他,一片干净的脸上看起来没有半点阴霾。
更多时候,她总是没心没肺的,让人看了既觉得放心,又有点揪心。
单纯的人总比胸有城府的人来的让人放心,可太单纯了,就很难不让人多揪心。
“好看。”其实折竹根本没看,完全不知道那花模样如何,他只记得那花有毒。
“你不要再拿花回来了。”他忽然看向林惜白,神色严肃,竟有几分强势:“你便是不在意自己身体,也不该如此糟蹋。”
林惜白闻言挑眉:“我?糟蹋我的身体?”
“好吧,糟蹋就糟蹋吧。”她毫不在意:“反正结局都一样,干嘛不让自己开心了来。”
她笑容满面:“忽略那些恶意,你想一下,隔一天就有美人给你送花,你开不开心?”
“不开心。”折竹声音冷冷的。
“那你肯定是没有被美人追求过。”林惜白顿时一叹,有些唏嘘:“这世间,能拒绝的从来都不是美人,而是鲜花啊。”
如果是鲜花般的美人,那更是不能拒绝的。
折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隐隐不舒服,这种感觉分外熟悉,每次想起林惜白,几乎都会感受一回。
今日感受尤为明显。
“我给你配药。”如何林惜白只是单纯欣赏鲜花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可她的态度,就是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这种感觉,让折竹尤为不舒服。
你的命是我的,要死,也该死在我手里。
“不吃。”林惜白直接拒绝。
“为什么?”
“不想吃。”林惜白一脸慵懒,看上去有些嚣张,有点欠打。
折竹沉默一下:“你不怕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吗?”
“出不了事。”林惜白摇摇头:“她想用的我命来算计什么,只有一个机会。”
脸上扬起淡淡笑容,林惜白道:“那就是生产的时候。”
——
林惜白以为鲜花的事情已经过去,但其实没有。
当晚,落了小雪,楚澈提着一壶热汤,拥着大氅走来。
屋内烛光明灭,一片昏黄,放在桌上与架子上的好几瓶鲜花格外显眼。
楚澈将汤放在桌子上:“那花是从皇后那拿来的?”
林惜白手指一动,随后神色如常翘着指尖去触碰汤罐子,然后如愿以偿被烫了一下:“宫里好像只有她会养那些比较名贵的花。”
楚澈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养。”
“也行。”林惜白没有犹豫,只道:“但白嫖来的更香。”
屋内热浪滚滚,楚澈解下鹤氅,闻言冷声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林惜白笑眯眯:“但是可能会掉免费的馅饼。”
低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眸中情绪不明,楚澈似乎是刻意打击她的兴趣:“馅饼里面要么掺了毒,要么馅料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呢?”她纯粹就是随口一问,有点杠精的意思。
楚澈一顿,似乎在思考,而后面色逐渐凝重。
林惜白见此,忽然开始好奇他会说出什么来。
楚澈:“或许会是……掺了屎的。”
林惜白当场哽住。
你他娘的这叫什么话,这话是你一个礼节满分的太子该说出来的吗?
“你……”或许是太过震惊,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接一些什么好。
反倒是楚澈,经过一开始的纠结过后,神色变得平淡许多:“是与不是,一尝便知。”
林惜白心中梗的更厉害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表情复杂,觉得楚澈在自己这里完美太子的礼节程序,滤镜有点破碎了。
一个成熟理智的太子,哪怕口吐不文明,也不该如此直来直去,太令人震惊了。
楚澈表情平淡,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而后打开汤罐子:“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目光瞥到手下也是一副震惊失语的模样,林惜白心想楚澈这人设真是有点……奇幻的改变。
希望那个手下嘴巴足够严实,她一点都不想在大年夜里听到别人传播楚澈说话不文明的传言。
“你在倒汤的时候说这些,就挺不对的。”林惜白叹口气,仿佛对此十分无奈。
“嗯,不提了。”楚澈见好就收。
汤是极清淡的汤,但里面放了胡椒粉,很有些辛辣的味道,在冬日里特别驱寒保暖,楚澈递给林惜白一碗,像是要盯着她喝完。
林惜白心中忽然起了疑心:“这汤里不会装了什么吧?”
楚澈一本正经的给她背了一遍汤的原材料,最后将配料也说了一部分,可见对方也是知识渊博,有备而来。
林惜白被念叨的头大,哪还记得自己询问什么,疑心什么,当场抱着碗吨吨吨。
楚澈特别魔鬼,林惜白喝完了就立刻给她续杯,连喝三碗,林惜白遭不住了。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喝,你为什么不动?”林惜白有点不满,摸着自己撑到鼓起的肚子,觉得对方或许有什么阴谋。
楚澈解释一句:“安胎的。”
“为什么味道变了?”林惜白将信将疑,之前她喝过不少安胎药,都不是这种味道。
以前的药那是真的药,汤汁黑糊糊的,大老远就能闻得到药气,十分要命,每次都让林惜白觉得自己为了崽崽,承受颇多。
“因为这是汤,不是药。”楚澈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含着笑意,他抬手,摸摸她的脑瓜。
林惜白有点不满,到底没说什么,说了一句饱了,就让人把东西收拾下去。
“管家跟我说了。”林惜白正拉着楚澈往屋内走,就听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
一时间有点懵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那管家也一定告诉你我身体健康。”她笑眯眯的,半点不带慌得。
知雪阁虽小,但该有的都有,里面洗澡的屋子虽不比长信殿,但也尚算宽敞。
就是加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楚澈,瞬间有点不太和谐。
像是小人屋里忽然来了一个巨人。
“确实如此。”楚澈点点头:“不过那些花终究是隐患。”
“没事,反正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只是用来欣赏的东西。”林惜白毫不在意:“你要是害怕的话,日后少来知雪阁就好了。”
她可以去长信殿!
“我不怕,我说了,要死,我陪你一起死。”楚澈手指落她胸前颈侧,修长手指轻解罗扣。
哪怕是说着这样煽情的话,他表情也平淡如斯。
林惜白道:“管家不是告诉你我身体没问题?”
“他不善医药。”
林惜白:好家伙,管家那明显就是大手子,怎么可能不善医药。
“我找人拿了解药,你放心吧。”她解释一句。
省的楚澈总揪着这个不放。
“谁,折竹吗?”
“嗯。”
林惜白以为事情就这要过去了,谁知道楚澈忽然低笑一声,而后表情逐渐淡漠,声音也冷淡:“我问过他,他没有给你解药。”
楚澈看着林惜白:“你又骗我。”
连这样的小事都骗,是否还骗了更多事情呢?
林惜白:“……”
为何他与折竹也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