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没有走,他还拉着皇后,不让她走。
“母后。”他可怜巴巴的叫着,华丽低沉的声线满满都是萎靡,听的人心都要碎掉。
“我儿。”皇后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总是硬不不下来心肠,她重新坐回去,摸着他的头,给他顺毛。
“你喜欢林惜白吗?”她问他。
楚乐对这个问题有点迷茫:“喜欢?”
皇后叹口气,既恨他不开窍,又庆幸他不开窍。
“你对她,是个什么想法?”问出这一句话,皇后下意识觉得他答不上来,于是又换了一个说法:“你是羡慕楚澈有人真心相待,还是羡慕楚澈拥有林惜白?”
楚乐两眼茫然,桃花眼里空茫一片:“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林惜白都是楚澈的,都让他羡慕?
皇后:“不一样。”
“具体如何不一样,你自己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他听,她这个儿子,也不是没接触过女人,早年也纨绔过一段时间,可现在怎么看着,越长越回去了。
又或者,他只是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他喜欢上了林惜白?
皇后眯着眼睛,心中暗暗猜测着,没多久又推翻猜测,因为她觉得林惜白其实也很不错,配得上她儿子,她儿子没资格对对方挑三拣四。
她知道林惜白经历过不少事情,也知道她会不少东西,捣鼓出许多新奇的小玩意,最难得的是,那个女子,眼神始终干净清亮,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与希望。
年轻而热泪盈眶。
她自诩见过不少人,已能识得清人心,却觉得林惜白长得顺眼,不仅是因为对方眼神干净,看起来是个聪明,却不心机的孩子,还因为对方长得好。
那一身干净透亮的白皮子,放到哪里,都极为难得,是当年的贵妃也比之不及的。
她当年因为年幼习武,早早晒成一团奶茶色,后来进宫当了妃子,那皮肤也没白回来,皇上一开始见了觉得挺惊奇,后来因为她过于刚猛的性格,对她避之不及。
直到她后来少出出门见光,养了一身白皮,那人也始终对她无意。
但她天生就喜欢皮肤白皙的姑娘,让人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因此她觉得林惜白顺眼。
因此,更觉得可惜。
“我羡慕她对楚澈好。”楚乐闭着眼睛,静静思索着,那些遇见的种种回忆,在他脑子里呈片式闪映,偶尔还带着声音。
“我也羡慕,楚澈能拥有她。”
“你喜欢她。”皇后说。
“我不喜欢。”楚乐下意识反驳,话落觉得自己态度过于果决,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他又解释:“她长得不够漂亮,我不喜欢她。”
楚乐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东西,越是漂亮华丽,他越是喜欢。
林惜白自然也是不丑的,但林惜白是精致的,干净的,像是阳光下发着光的琥珀,她无疑是美丽的,但却不是楚乐所喜欢的那种美艳漂亮。
皇后闻言,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我儿,林惜白那样的,已经足够漂亮了。
但她显然了解自己儿子的喜好风格,也觉得林惜白与他喜欢那款南辕北辙,毫无关联,于是没有说话。
“嗯……”皇后觉得自己有点无话可说。
“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出去走走吧。”她建议道:“我听说渭北那里闹了雪灾,你刚好没事,过去看看也好。”
顺便再刷一波声望,体验一下民生疾苦。
楚乐闻言一愣:“渭北闹雪灾了?”
皇后在外头有些眼线,消息灵通一些:“早上刚收到的消息,你没看到吗?你父皇昨日开始,表情就不太好。”
有吗?
楚乐回想了一下,结果失败,他发现如果父皇喜怒不外露的话,他根本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喜怒。
毕竟他又不是楚澈,从小就和父皇朝夕相处,对他的习惯了解的很清楚。
比起楚澈,他更像是一个被皇上放养的野孩子,也幸好有一个事事关心他爱护他的母后,才没一路长歪。
“那等折子上来了,我去请辞。”楚乐觉得出去走走也行。
最近发生太多事情,让他脑子都乱掉了,他不太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决定还是回到自己的主场。
“嗯。”皇后手指摸着他脸上的淤青,自上而下打量着,美目一瞬间幽深。
楚澈能有什么资本打她的儿子,也不过是因为……背后有一个靠山罢了。
而靠山,山会倒的。
——
不知过了多久,烛光跳跃,两个人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楚澈伸手去摸林惜白不知何时已经被大开的衣领,想要给她扣上。
林惜白一惊,以为他要做什么,连忙阻拦:“这里不行。”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忽然出现,那样太尴尬了。
楚澈动作顿了一下。
“为什么不行?”他问她,明明没打算真的做什么,却还是做了一副非做不可的模样。
“随时会有人进来,如果撞见,很尴尬的。”虽然她不注重名声,却也不想被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不会有人进来的。”
“你做了什么吗?”她记得他是偷偷进来的。
当然没有,楚澈没说话,俯身亲吻她的颈子,占有欲十足。
他在表达他被拒绝的不悦,然而林惜白并没有发现。
“我们回去。”她伸手,勾住他的颈子,想要爬到他身上。
楚澈将她拉来,眸里没了笑意:“你在害怕什么?”
林惜白有些茫然:“什么?”
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
楚澈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清冷黑沉的眉毛略微压低。
“算了。”他忽然说了一句,快速将她扣子衣带系好,而后将人抱了起来,包在大氅里,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林惜白已经无暇去想他话中意思,缩在他怀里,死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楚澈觉察到她的动作,却没有说什么。
殿外,皇上打发走楚乐,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批奏折。
烛火摇曳,殿内四周幽暗,唯有中间一片清亮,那里只坐着一个黑影子。
听到声音,黑影子回头,看到他怀中鼓那一团,眉眼不可控制的一抽。
“走了。” 楚澈面上一派淡然,一点拐走自己父皇妻子还被当场抓包的恐惧都没有,他抱着人,不好躬身行礼,于是象征性的点一下头,抬脚就往殿外走。
中间尚有一段距离,二人有一瞬间遥遥相望。
“站住。”皇上开口叫住他。
“父皇。”楚澈听话的站住,回眸,清冷孤傲的脸上一片平淡,仿佛万事不入他眼。
“你……”皇上目光往下,看着他怀中那一团,目光复杂。
你就这样带着人走出去?
你有没有将我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
你是想让旁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他有许多想问的,但对上那双遥遥望来,毫无波澜的目光,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算了。”他忽然用手抵住额头,发出妥协的声音:“你注意着点,别让外人看到。”
人都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他再想阻止,也晚了。
总不能冲上去将人抢回来,那场面太难看,太失礼了。
罢了,最后一次了,就当是……成全他一场洞房花烛夜。
“嗯。”楚澈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至于他怎么想的,外人无从可知。
他出门去,长腿迈过高高门槛的时候,如有所感,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灯火如花,交相辉映,满目繁华景象。
那人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黑影沉默,如神如像。
——
“吓死我了。”等走远了,林惜白憋不住气一样,忍不住探出小脑瓜,一脸庆幸。
“你怕他?”楚澈脚步未停,一路走向东宫。
身后雪花长飘,满目银白,只留下一行脚印,最后被雪覆盖。
“那肯定是有点怕的。”毕竟是皇帝,在皇权时代,他是唯一的掌权者。
楚澈不置可否:“我以为你喜欢他。”
林惜白:“?”
“你从哪得出的这种结论?”太令人迷惑了,还不如怀疑她喜欢楚乐……算了,还不如怀疑她喜欢折竹呢。
最起码折竹虽然打算不太好,但实际上还没有虐过她。
楚澈道:“你看他的目光不对劲。”
林惜白长了一双清亮的杏眼,黑白分明,极为清澈,她又是个很实诚的人,与人说话的时候,喜欢对着对方的眼睛,看起来坦诚又热烈。
被那样一双仿佛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很难会有人生出不喜的感觉。
夸张一些,瞬间沦陷也不为过。
“我看他是什么眼神?”林惜白想了想,觉得自己看那老东西,应该就是普通眼神?
难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情绪,用眼神骂他了?
楚澈只说道:“与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
林惜白:“因为我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都在骂他?”
楚澈眼神一顿,有点意外这个说法:“你骂他?为什么?”
话落他就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眼神一定,假装自己没有说过这句话,迅速问他:“你都骂他什么?”
“就脏话吧。”还好林惜白并没有在意他的口误。
楚澈上下颠了颠她,饶有兴致道:“都是什么脏话,说来让我听听。”
林惜白不肯说:“你听这个做什么,不说。”当儿子的听到有人骂他老父亲,不仅不帮着骂回去,还兴致勃勃问对方都骂了什么?
怎么这么怪异。
或者说楚澈对那老东西也很不满,但又碍于身份不能做些什么,于是想听这些,权当出气?
是个好解气的法子,但这些话,不应该由她来说。
怕他再提那事,林惜白连忙转移话题:“你刚刚那么正直的跟他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楚澈瞬间洞悉她的想法,却毫不在意。
他只是想知道她心里对父皇是什么想法罢了,知道没有那个意思,就不在意了。
林惜白想着:“毕竟那位是个很强势的人。”
她抬头看着楚澈:“而你方才的举动,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满殿太监与守卫,都亲眼看到皇上今日该洞房的新妃子,被他儿子抱走了。
当头一顶绿帽子,谁都不能忍,何况对方向来强势威严,不容挑衅。
“嗯。”楚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到长信殿了,守在门口的手下看到他熟悉的姿态,瞬间跪下行礼。
“你这是什么态度。”林惜白没注意到,她正满心不满,觉得他在敷衍自己。
楚澈却忽然低头看她,黑色眸光闪烁着什么,流光溢彩:“你要下来吗?”
“诶?”惊异于他忽然转移话题,但不可避免被牵着走了一下,林惜白下意识回道:“不了吧。”
下面太冷了,还是被人抱着暖和舒服。
“也好。”楚澈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触即分,随后抱着人,大步迈进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