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吗?”暗夜里,不远处灯火通明,火势不明,被浓烟遮住,看上去景色壮阔。
马序站在街道另一边,房子垂下的阴影里,他站在房下墙角,披着黑色披风,头上带着帽子,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仿佛要融进这暗夜里。
半点不显眼。
唯有身旁站着一群同样穿着黑色的人影,离得近一些,便能在半夜里吓死无辜过路的行人。
“回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务必不要让他们活着出来。”马序目光放远,盯着那栋着火的小楼,大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嘴角阴狠的笑容。
他本与这下放的岭南刺史无冤无仇。
但倏然被断了财路。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索性也有人不想让他活着进入岭南,那自己也就勉为其难,搭一把手。
挥手让手下人都悄无声息的围过去,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打算在看到有人逃出来之后,将人再度送进去。
也是用心险恶。
“外面必然有人守着。”火势还在一楼不断蔓延,这座楼挺大,一时半会烧不到这里。
这时候就该庆幸,岭南地处潮湿,木头房子本是易燃的东西,但水份过大,燃烧的速度削减许多。
邵英看着是个身量不高平平无奇的妹子,伸脚一踹,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木门立刻应声破裂,当场破出一个鞋洞。
冬儿直接看呆了。
从鞋洞里伸手摸到外面的锁,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短短几息,锁就被随意扔在地上,轻易的推开门。
抱着一床被子,林惜白出门的时候借着光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锁,只看到一团奇形怪状的铁。
眼角下意识抽了抽。
邵英姑娘……好力气啊。
冬儿也看到了,一时噤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所有复杂心绪化成一腔钦佩,转移到邵英身上。
隔壁住的就是林父与林惜南,外加一个身手格外利索的寒三。
他们也已经醒了,衣裳穿戴整齐,看上去醒了许久。
门锁从外面打开,推门就看到林父抱着林惜南,一脸焦急。
看到林惜白,陡然放下心来,长长的松出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林惜白笑了笑,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早就发现那些劫匪有问题,那个县令也有点问题,她怎么可能还不警惕起来。
“前门肯定有人守着。”林惜白道:“我们从后面出去。”
“后门估计也有人。”林父道。
“总会少一点。”林惜白说着直接进了屋子,示意邵英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二层楼,可以跳下去。”
林父眼皮子一跳。
林惜白已经利索的拽了床上的帐幔,层层叠起来,又打了个死结,而后示意邵英将床拉动到窗边,试探了一下承受度,发现自己果然是个菜鸡,根本测试不出来。
“我先下去看看。”邵英立刻道。
林惜白忽然想起什么,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武林中人,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邵英眼皮子一跳:“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无所不能!
林惜白:“才二楼!”
邵英只得单手抱住她:“我先带你下去。”
邵英明显谦虚过多,单手抱着人轻轻一跳,林惜白还没感觉到什么,就感觉似乎停了好几个节点,再睁眼就落到地上了。
“姑娘在这等一会儿。”邵英也没多言,又利索的脚丫子在墙上点了点,飞檐走壁一样飞了上去。
暗夜里,身影轻灵的像猫一样,令林惜白好生羡慕。
“别看了,你学不了的。”林父也被寒三带下来,怀里抱着睡的正香的林惜南,见她如此,笑了一下。
心里不太畅快,哪怕是笑,也带了几分紧绷的意思。
“我梦想。”林惜白两眼憧憬,试问谁能没有一个持剑打马快意走江湖的梦呢。
“人都下来了。”
“先找马车,寒三,你去附近找一下,那个马县令可能在附近。”林惜白在脑子里问了一下系统,利落发令,而后领着人往后院去。
客栈小楼一面临街,后头是宽阔的院子和低低一排房子,住着客栈老板以及杂工。
院子很大,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院子里。
火势还在前面,烧糊的味道随风飘到许远,按理说这一片的人都该惊醒了,偏偏后院半点动静也没有。
安静的像是全员都吃了迷药一样。
马夫守着马车,五六个马夫,此刻东倒西歪,睡的天昏地暗,叫都叫不醒。
“中药了,估计要天亮了才能醒。”邵英捏着一个马夫的手把了把脉,得出结论。
接着邵英又钻进屋子去找了找店铺掌柜的,意外的发现屋子里空荡的,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屋子里找到一群人。
点开蜡烛,邵英看着挤在一起的一群人,嘴角抽了抽。
“你,你是谁?”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有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其余人立刻将耳朵支起来。
“这个点,都不睡觉,你们挤在这里做什么?”邵英有点好笑。
没有人答话。
邵英也不在意,只是快速扯了帐幔交叠,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扯,那长长的帐幔就被分成无数小段。
看呆了一众人。
“你,你要做什么?”被挤在中间的人满脸横肉,正是客栈的掌柜无疑。
邵英和善一笑:“既然选择留在这里,那就不要出声了。”
不要出声,是要干嘛?
杀了他们吗??
众人看着笑的杀气四溢的女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别,别杀我们。”
“害人者,人恒害之。”邵英扯出了帐幔。
“我们没有害人啊!害人的不是我们啊!!”奉茶的小二认出邵英是今日的客人,胆战心惊,立刻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我们也是无辜的哇!”
“真无辜就不会躲在这里了。”邵英说着,一把堵住了他的嘴。
而后在众人惊惧的目光里,像塞塞子一样,面无表情的将众人的嘴都塞住。
大功告成之后,手里断掉的帐幔还有许多。
“你们不要说话。”她声音冷漠。
一群人立刻点头如捣蒜,手明明没有被绑着,却也老实到不行。
邵英看到他们自由的手,有点不放心。
太自由了。
于是抽出被绑在背上的长剑,抽出时清吟一声,寒光战战。
一群人目光更加惊惧。
她想做什么?!
——
片刻后,邵英收了剑,满意的走出屋子,对林惜白道:“都躲在一起,看样子都是知情人。”
知情人,见死不救,故意纵容。
林惜白早有猜测,也不算失望。
另一边,守在楼外的人百无聊赖,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就是没有看到一个人逃出来。
“不会都睡死了,已经被烧没了吧?”有人不耐烦的嘀咕一句。
“也可能,不是说下了迷药的吗?或许都睡熟了。”
“那我们还守在这路守个什么劲,热死了。”大夏天里直面火势,真的很痛苦。
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烧烤,蒸腾,裸露出来的皮肤因为极度缺水以及高温,也是又疼又痒。
“万一有人跑出来呢?!”大家都不想在这守着,对视一眼,很是颓废。
“有人出来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几个人立刻精神起来,来活了!
火势滔天里,有人飞着出来,动作快的惊人,明明上一秒看到的还是一个影子,下一秒人已经到了眼前。
“你们是谁?”寒三明知故问,脸上被抹上灰,看上去十分狼狈。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
“我是你爷爷!”下一刻,齐齐上手,打算将人重新扔进火里。
县令说了,今日住进客栈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活口。
长剑陡然出鞘,细长的软剑在杀人的时候硬挺起来,轻轻划过脖子,就是一条人命。
寒三声音平淡:“你是我什么?”
说话的人睁大眼睛,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倒在地上,被寒三一脚踢进火里。
剩下几个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寒三声音冷漠,继续问:“你们说,你们是我什么?”
“……”终于意识到不对,众人咽了咽口水,有点慌。
下一刻,齐齐讪笑起来:“您是我爷爷,我是您孙子。”
即便服了软,也没有逃出一劫,寒三本就没打算留这些人的命,长剑轻挑,身影利落潇洒。
几息后,他摸到了马县令的位置。
马县令此刻正等的有些急了,哈欠不断,情绪逐渐暴躁:“那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些人到底怎么样了!”
“你,带几个人去看看。”他随意指了几个人,困意不断席卷,又是一个哈欠。
肩膀子忽然被搭了一只手,马县令吓了一跳,下一秒,暴怒起来,还么来得及出声,寒三极快速的点住他的哑穴,而后将他拎了起来。
马县令瞪大眼睛。
走走拐拐,从后门来到院子里,马县令看到站了一圈的人,意识到不好。
被扔在地上,他利索的爬起来,未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容。
“大人你们竟然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了!”马县令眼睛瞪大,惊喜莫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他十分高兴。
林惜白已经躺在马车上抱着林惜南昏昏欲睡,林父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睥睨他一眼。
“马县令。”他不冷不热的叫了一声。
马县令心头一颤,不好的预感自下而上席卷着他,明明不远处火势滔天,他身体却像处于寒潭里,凉的可怕。
心冰凉冰凉的。
“大人。”马县令笑的很难看。
完蛋了。
他心里倏然划过这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