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楚晏行的手,她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没能推开他的手。
楚晏行拉着她,朝着床榻慢慢踱步过去。
在幽黄的烛光之下,两人修长的身影,被拉长。
玄策怀里抱着一把佩剑,警惕地站在门口堵着,谁也别想破门而入。
他一脸阴沉,眼里还隐隐有些愠怒之色。
玄策的耳朵一动,方才听见的远远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
他戒备地挡在了苏若语的身前,十分刻板且决绝地说道:“世子与我家主子已经歇下了,闲人勿扰。”
苏若语将眼底的嫉妒之色,强硬地压了下去,“我特意煮了鸡汤,是过来赔礼道歉的。”
玄策板着脸,愣是不肯放行,他更是色令言辞地警告:“我们主子休息时,不喜他人烦扰,要是惹她不快了,后果不堪设想。”
“玄策,你莫非是忘了,我们可是一同与表哥长大的。”苏若语妄想以幼时的情谊说服玄策,“难不成,你我之间的情谊,还不及里头那个女人吗?”
苏若语眉眼之间,尽是对陆清秋的嫉恨与不屑。
区区一个农女,身上沾满了一身的铜臭味,哪里配得上他那貌比潘安的表哥?
她不管不顾,非要闹着进去。
玄策手下也不留情,见苏若语要硬闯,他拔出了佩剑,直指她的面门。
苏若语讶异,她万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靖南王府上,还会有人敢用剑指着自己。
“我好歹日后也会是你们的主子,你真不怕得罪我吗?”玄策在苏若语的眼中,到底只是一个下人。
她口气之中,全是指摘。
玄策全然不顾苏若语是苏家大小姐地身份,更是不管她日后会不会是世子的侧室。
他只知道,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拦住苏若语,不让她进去。
一想到陆清秋低贱的身份,又见到玄策这样衷心地护着她,苏若语的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她倒是不信,玄策身为一个下人,还敢伤了她不成。
苏若语想通了以后,决然地闭上了眼,往前走着。
冰冷的剑尖,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会戳进她的皮肉里。
玄策一脸冷漠,苏若语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拿着剑,没有往后退,也没有往前。
当剑尖刺入苏若语的额头,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痛得面目全非,捂着额头,痛苦地嚎叫起来。
“来人啊,杀人了!”苏若语大声呼救。
夜深人静,她这一声声的惨叫,惊扰了已经入睡的靖南王与靖南王妃。
“怎么回事?”
“好像是若语的声音。”
“过去看看。”
靖南王夫妇二人,披衣下床,往出事的地方,赶了过去。
玄策多少有些束手无策,他满脸的无辜,“世子,主子,我不是有意要伤她的,是她自己不要命,朝着剑撞上来的。”
感受到陆清秋眉眼之中的不耐,玄策急忙惊慌解释。
月色之下,陆清秋宛若孤寒的神女,她淡漠地说道:“我都听到了。”
她护着玄策,倒是将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苏若语的身上,“苏大小姐,既然你受了伤,就不要赖在这里不动了。”
“你这样的美貌,要是毁了容,怕是再也入不了夫君的眼了。”陆清秋语带讽刺,言辞之间,尽是驱赶她的意思。
苏若语楚楚可怜地望向一旁冷眼旁观的楚晏行,“表哥,你救救我,我好怕。”
她朝着楚晏行,爬了过去,染了血的手,往楚晏行的衣摆抓着。
楚晏行蹙了蹙眉头,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她抓过来的手。
“表哥?”苏若语抓了个空,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在他面前受了伤,为何他眼中一点怜惜之色都没有?
“表哥,我受伤了,你能不能帮帮我?”苏若语放低了身段,再次忍痛呼救。
楚晏行看着苏若语,又看了一眼她被剑伤了的额头,冷冷说道:“我又不是大夫,帮不了你。”
他正欲拉过陆清秋的手,与她共同背过身去,回到屋内。
远远的,靖南王妃就怒气冲冲地过来了。
她先是心痛地扶起了受伤了的苏若语,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瞪向了陆清秋,“瞧瞧你做的好事,我们靖南王府可容不得你这样的妒妇。”
陆清秋听闻,眼里染上了一丝浓浓的冷意。
她眼眸微动,“母妃口中的妒妇,是何意,媳妇不明白。”
苏若语又不是她伤的,也不是她指使玄策去伤的,摆明了是苏若语辨不清自己的身份,来碰瓷陷害。
此时更深露重,还有寒风袭来,陆清秋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她将身上的外衫紧了紧,“若是母妃说不出媳妇的过错来,我就先进屋了。”
说着,她还真的要抬腿往屋里走去。
靖南王妃气急之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她的脸上,狠狠地掌掴了下去。
这一巴掌,陆清秋没能躲开。
她捂着自己的脸,眼里噙了泪,“我以为母妃是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也是帮亲不帮理之人。”
冷风吹来,陆清秋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体更冷。
她愣了片刻,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她紧咬着下唇,眼里蓄满了冷意与委屈。
那三分薄凉,七分怒意,让靖南王妃心虚了一下。
然而,靖南王妃又是谁,她认定了是陆清秋气度小,容不下苏若语才伤了她,就非要治陆清秋的罪。
她下令,叫了自己身后的婆子,动手要去擒住陆清秋。
陆清秋哪里是这几个婆子的对手,挣扎了没几下,就被控制住了。
她被强迫跪在了院子中,灯笼里微弱的烛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那幽黄的烛光,衬得她的脸,分外地惨白。
“陆清秋,我要罚你,让你记住教训,后宅不宁的下场是什么。”靖南王妃处处偏帮苏若语,完全没有把陆清秋当做是自己的儿媳。
陆清秋寒了心,任凭那几个婆子用力钳制着自己,也不动弹。
“母妃,此事与清秋无关,你放了她。” 楚晏行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企图将跪在地上的陆清秋扶起来。
明明是苏若语自找的,却倒真像是成了受害者。
楚晏行见苏若语还没有成为他的侧室,就已经开始惹是生非,心里的抵触感更深了。
尤其是当他的手,还没碰到陆清秋的手时,被靖南王妃制止的那一刻。
楚晏行再也忍受不住,冷然说道:“母妃要是想见到我将苏若语丢出去,你就惩治清秋好了。”
“你这是为了陆清秋在威胁我吗?”靖南王妃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子,来忤逆自己。
她心下一冷,更是怪罪陆清秋。
今日她就是要好好教训一番陆清秋。
靖南王妃冲了上去,对准了陆清秋的脸,就要怒扇下去。
她更是不慎将一旁婆子手中的灯笼打落了。
一时之间,在阴影之下,靖南王妃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
陆清秋不忍见到楚晏行为了自己,与靖南王妃伤了母子之情。
念及之前,靖南王妃待自己还算是挺好的。
在外护着她,在内也是对她百般照顾。
只是,遇上了苏若语,一切都变了而已。
陆清秋垂下了头,决定自己咽下这次的苦水。
她冷不丁站了起来,“母妃、夫君,你二人不必为了我争吵。”
陆清秋决然地望向玄策手中的剑,她条理清晰地说道:“苏若语受伤一事,绝不是我授意,也不是玄策有意为之。她为何受伤,她是如何想的,便只有她一人知晓了。”
“而我,只是不愿见到你们为此而伤了母子情分,今日之事,唯有一法能够解决。”她心一狠,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拔出了玄策腰间的佩剑。
她吃力地举起剑,朝着自己的额头,用力地扎了下去。
楚晏行及时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抓住了剑刃,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剑十分锋利,陆清秋从未动过武器,哪里知道轻重。
一剑下去,她额头上的伤口,却已经过深了。
陆清秋只觉得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软软地倒下来,楚晏行满眼通红地接住了她。
楚晏行真的动怒了,一把抱起了她,往外边走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也把靖南王妃给吓住了。
她本意不过是让婆子们打她几巴掌,让她记住闹得后宅不宁的下场,是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她一脸茫然,脸上更是被悔恨之意笼罩。
苏若语红着眼,可怜巴巴地望向靖南王妃,还欲说什么。
靖南王妃望向她的眼里,只剩下满满的冷意。
“若语,我望你今后嫁入我靖南王府,不要动歪脑筋。”靖南王妃也不傻,自然已经看穿了此事的真相如何了。
见靖南王妃怒气离去,苏若语顾不上额头上的伤,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久久没有反应,自知这次是彻底失去了靖南王妃对她的庇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