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怕是要驾崩了,我身为胡族皇后,必须要回去。”容欢眼里满是决绝,她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
陆清秋想要阻拦,又不知该如何劝她,“能不能不回去,这回去了不就是去送死吗?”
“胡族与我大燕不同,我是上一任皇后,若是有人想要坐稳皇位,娶我续弦,再拥我为后,才能更快地达到他的目的。”公主容欢是打算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赌。
“清秋,我本就是和亲公主,我的使命,就是维系我大燕与胡族几年的太平。”只要她不死,胡族就必须遵守两国的约定,不出兵大燕。
公主容欢眼里的光,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你如今彻底看清了铁木犀的真面目,那胡族便再也没有你可留恋的了。”陆清秋想要劝她留在大燕,不要再回胡族。
胡族内乱不断,扎厄顿又领兵攻打他国,如今内忧外患,很是危险。
公主容欢虽在胡族多年,但她的势力始终不敌扎厄顿等人。
“你如今回去,又是以什么身份?”胡族皇后的身份,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公主容欢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没有做声。
“清秋,你到底还是不懂皇室。”即便她自己想要留在大燕,大燕皇上也会为了两国邦交,亲送她回胡族的。
陆清秋不肯信,天底下哪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公主,只要你点头答应留下来,我相信皇上也会保住你的。”陆清秋起身,换上了自己的宫装,“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见她急切出门,公主容欢眼里闪过了一丝泪痕。
在她最为艰难的时刻,还有人这样真诚地为她着想,这就够了。
陆清秋不知她所想,已叫人备好了马车。
小月忧心忡忡地坐在她身边,皱着眉,几次想要开口劝她,但都忍住了。
以陆清秋的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到了皇城门口,守城门的侍卫,将马车给拦下了。
小月挑开了帘子,将公主容欢交给陆清秋的令牌,亮了出来。
侍卫得知是陆清秋奉了公主之命来见皇上,告知了将军,这才得以放行。
马车往里,又慢行了一程路,陆清秋便只能下了马车,徒步前行。
等她到了御书房外,总管公公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出来了。
“世子妃,你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皇上还有要事处理,请你在此稍后片刻。”总管公公领命出来,依皇上的意思,是就让陆清秋在外面等着。
若是往常,或许还会叫人引了去偏殿候着,也不必受这冷风吹。
陆清秋在冷风中,站得久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手脚也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她却晃了晃脑袋,强打起了精神。
“世子妃,皇上请你进去。”总管公公推开了门,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在小月的搀扶下,陆清秋这才艰难地挪动着已冻僵了的双腿,到了里头。
她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
“你是为容欢而来?”皇上又岂会不知陆清秋此行是为了何事。
陆清秋也不意外,只睁着一双清明的眼,平静地抬头望向皇上,“公主为了两国邦交,才和亲去了胡族。如今胡族内忧外患,此时若是将公主送回去,便是叫她去死。皇上,请你劝劝公主,让她暂且留在大燕吧。”
“你是来找朕当说客的?”皇上挑明,容欢果真是他的亲生女儿,有着为国牺牲的觉悟。
陆清秋颔首,“皇上,公主远嫁胡族,已经为我大燕,牺牲了许多,也该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皇上给打断了。
“这是她的使命。”公主容欢既贵为公主,她的一生,就注定了是不能拥有个人幸福的。
陆清秋晃了神,原是她高看了骨血之情。
她面色一白,脸上血色全无,却不肯这样作罢,“难道皇上眼里就没有想过公主也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吗,也是需要皇上来爱护的。”
皇上却冷然一笑,手上茶杯轻轻一放,不怒而威,“你以为我当真忍心,身处高处,总有许许多多无可奈何的。”
陆清秋似是懂了,皇上这番话,已经十分明确。
“世子妃,公主她,可还好?”公主容欢遭遇胡族刺客,受了重伤,皇上不派了太医去瞧过了。
公主的伤势如何,陆清秋不信皇上是不知道的。
“皇上既然决心要将公主送回胡族去,这么一点要不了命的伤,又何须在乎?”陆清秋讽刺了一句,拜别了皇上。
总管公公在一旁听见了陆清秋如此放肆的话,心头一跳,生怕惹怒了皇上。
皇上破天荒地脸上一片平静,毫无动怒的征兆。
“皇上?”总管公公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你说朕是否真的太过狠心了?”有时候,他也多希望自己不过是平常人家的父亲,可以护着自己的儿女。
总管公公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回话,良久才说道:“皇上待他们严苛,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公主她此去胡族,皇上也派了暗卫随行保护,公主的造化,只能看她自个儿的了。”
这是总管公公随侍在皇上身边,说得最多的一次了。
皇上扫了他一眼,让他跟着,去了城墙之上。
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寂寥。
他的视线,远远地眺望,落在公主府上。
那里,是他最疼爱的公主容欢的府邸。
“你说,朕要去看看我的公主吗?”不等总管公公答话,皇上却是叹了一声气,“罢了,去见了,又怎样。”
这一日,皇上独立于城墙之上,一直望着公主府邸。
陆清秋回到了公主府邸,一脸颓然。
她立在门口,久久没能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来都来了,站在那里做什么。”公主容欢早看到了门外她的影子。
陆清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了门进去,“公主。”
公主容欢朝着她招了招手,“你不必自责,我早知道父皇他会如何说,如何做。”
“我不怪你。”公主容欢惨然一笑,“虽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我心里是难过的。”
“你心里是不是也在隐隐期待着?”陆清秋愧疚地低了头,她不该自作聪明的。
她心想,若是她没有去找皇上的话,或许公主容欢的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
公主容欢让侍女倒了一杯茶,她拿起了这杯茶,启唇抿了一口,“清秋,若是今生有缘,我们或许还会再见。”
陆清秋震惊,“你这是……”
陆清秋没想到公主容欢这么快就要启程,回去胡族了。
她心里万分不舍,手中的茶盏拿起又放下,甚至连茶杯倾倒,茶水漏到了她的裙摆上,都不自觉。
“这天下总有要散的宴席。”公主容欢长叹了一声气,“我来,是为了躲扎厄顿。此去,势必要和扎厄顿迎面一战了。”
陆清秋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不知该如何反应,“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她总有种生离死别的错觉,不想尝试这样的感受。
“也好。”公主容欢颤着手,手里的茶盏,忽地落在了地上。
茶盏落地的声响,似是砸在了两人的心上。
陆清秋忽而起身,多少有些慌慌张张,“我先回去了。”
公主容欢轻声应了一声,见到陆清秋人已经走远了。
回到了靖南王府。
楚晏行心疼地迎了上去,扶着她回到了自己院中。
“公主容欢明日就要启程,皇上已经命人备下了随行的侍卫与宝箱。”
这还是楚晏行亲自从军营中挑选出来的侍卫,花了不少时间训练出来的。
“就算有侍卫与宝箱护送,那又如何?”陆清秋只觉得人心太过可怕,“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这是活生生地将公主往火坑里推啊。”
“是不是公主早亡了生母,所以才这样对待?”陆清秋愤愤不平,若是公主的生母还在,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楚晏行知她这是还未能理解皇室的悲哀,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劝她。
“晏行,是不是有一日,你也在不得已之时,弃了我?”陆清秋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楚晏行身形一震,回转过头,将她拥入怀中,“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是吗?”陆清秋语气之中,满是倦怠。
她的脑袋,被他按在了他的怀中,“睡吧,明日你还是去送一送公主吧。”
公主容欢身上还带着伤,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好走。
陆清秋闷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她还是去了城门口。
只不过,陆清秋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袭红衣,并未上前。
她隐在了人群之中,远远地目送公主容欢。
小月立在她身侧,不解地问:“主子,我们来都来了,你为何不去与公主亲自道别?”
陆清秋浅浅一笑,“公主知道我来送她了的。她也不希望我与她话别吧。”
而此时的公主容欢,她坐在马车里,用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挑起了窗纱。
她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人群中的陆清秋。
“她呀,以为穿了一身红衣,就能送我好彩头了吗?”公主容欢轻咳了一声,口中吐了黑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