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楚晏行的异样,依旧相谈甚欢。
男子很少遇到像陆清秋这样特别的女子,不似平日里那些,一见到他就恨不得贴上来的那种人。在同自己的交谈中,陆清秋始终落落大方,且很有自己的见解。
几杯酒下肚,他激动地表示道,自己对她很有兴趣。
他说的直白,陆清秋听明白了,委婉道:“公子,世间人有千千万万种活法,像我这种普通女子,最向往的便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当然,有不少人为了追求光鲜亮丽的生活,愿意跻身于官宦之家,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听到这话,男子虽然惋惜,但表示理解。
就在这时,有人在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男子面色微变,忙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先行一步了。陆姑娘,楚兄,改日我们再把酒言欢。”
二人也都站起来,恭送他,“慢走。”
待他走后,楚晏行望向她,“还要喝吗?”
陆清秋摇了摇头,“不喝了。”
“那我送你回去。”
“好。”
二人走在路上,楚晏行忍不住说,“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陆清秋眨眼看了下他,笑吟吟的,“是谁啊?”
她此时的态度有些调皮,这和她刚才在酒楼里的状态完全不同,楚晏行不由得有点小兴奋,好似自己在她心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样。
他面上带笑,道:“他啊,是四皇子。”
陆清秋顿时一愣,僵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楚晏行,“你……你怎么不早说!”
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像是小姑娘在埋怨自己的夫君。
楚晏行心中更甜,笑道:“没有来得及说。”
陆清秋白了他一眼,仍旧责怪道:“那你也应该找机会告诉我啊。”
她不安地捏了捏手指,问他,“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会不会被砍头啊?”
世人都说,皇室最为复杂,万一她不小心惹怒了四皇子,怕是小命就不保了。
看着她拼命回忆的样子,楚晏行越发觉得好笑,摸了摸她的头,说,“没有,我不会让你被砍头的。”
四皇子若是随随便便就砍别人头的人,他也不会结交他了。
“哼。”陆清秋不悦地拂掉了他的手,小脸上仍是写满了不满,“就算被砍头,也都怪你。”
楚晏行难得看到她这副小女儿般的模样,平日里见她,她总是镇定冷静。哪怕是那日安元亮被杀,她也只是露出害怕的神色,却不会耍这样的小性子。
他很高兴看到各种情绪下的她,会让他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不过想起四皇子对她的欣赏,他忽然又有些难受起来。
他问,“如今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后悔自己刚才在酒楼说的那番话?他可不是寻常的官宦子弟。”
陆清秋瞥他一眼,“那我就更不后悔了,皇室更为复杂,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小心翼翼的生活,连说句话都得前思后想半天才能说。我啊,就想要无拘无束,想要更大的广阔天地。”
说完,她伸出双手,抬头闭上眼睛,仿若自己已经置身于无垠的天地间。
楚晏行见状也闭上了眼睛,眼前则出现了金戈铁马的画面,还有……她。
缓缓转过头,看着岁月静好的她,他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不过,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养的人,他忍住了。
这时,她睁开眸子,朝他浅浅一笑,“快送我回去吧。”
“好。”
……
楚晏行因事,送她到了村口,便返回了京城。
陆清秋走着回家的路上,时不时地遇到人。她现在也算是村里有名有姓的人,人们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一一回应着。
“清秋丫头,这是从铺子里回来了?”李婶子热情地跟她说话。
陆清秋忙停下来,笑道:“嗯,李婶子,您这是去地里刚回来?”
“可不是。”李婶子点点头,却忽然靠近了她,低声道:“丫头,我刚才瞧见陆金梅去你家了,气势汹汹的,肯定没憋什么好屁。你一会儿回家,可得当心些。”
陆清秋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拱了拱手,“多谢婶子相告。”
李婶子实诚地笑笑,“没事,就是一句话的事。那你赶紧回去,我也得回家做饭了。”
“好,改日清秋请婶子到家里来吃饭。”
“好嘞。”
路上,陆清秋稍稍走快了些,原本带笑的脸陡然一沉,染上了一抹急色。家里只有阿娘一人,肯定不是陆金梅的对手。直走到家门口,她才站定,稍稍缓了缓脸色,淡定地推门而进。
一进去,就听陆金梅阴阳怪气地说,“瞧瞧,你们家日子是越过越好,看那盆里罐里的肉都是满的。恐怕就连村长家,都没有你们这样的好光景呢。”
许娘子柔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金梅,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外道了。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我能帮一把就帮你一把。”
“你帮?”陆金梅直言不讳地说,“你怎么帮?你是能做得了你家小子的主,还是你家闺女的?要我说啊,你这个娘就没什么用。别人家,都是当娘的做主,你呢,除了在家待着就不会别的!连个闺女都能爬到你头上,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那是秋能干,怎么能说她爬到我头上这种话呢。再者说,你也知道,我不爱管事的。”
“切……”
陆金梅又要说什么,陆清秋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她笑嘻嘻的,“姑姑,您来了啊。这正好快到饭点了,您就在这儿吃吧。您看,我做红烧肉行不行?”
红烧肉?
陆金梅的眼里掠过一抹贪婪之色,嘴里的口水明显咽了下,若是张着,指不定就流出来了。
陆清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
许娘子也道:“嗯,就在这儿吃吧,把妹夫和琼娘都叫来。”
闻言,陆金梅回过神来,沉声道:“吃饭就不必了,今儿我过来是要跟清秋谈别的事情。”
陆清秋笑眯眯的,“姑姑,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吧。”
见她要忙活起来,陆金梅慌地拦住她,抓着她的胳膊,“我都说了,我不是来吃饭的。”
陆清秋作出有些受伤的神色,“姑姑,你把我抓疼了。”
想到自己还有事求她,陆金梅赶紧松开了手,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谁叫你非要做饭的,我都说了找你有事情。”
陆清秋跟个受了委屈找娘的孩子一样,坐在许娘子身旁,道:“姑姑,那你说吧。”
看着陆清秋偎在许娘子身旁,陆金梅忽然意识到,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顿时就又趾高气昂起来,道:“也不是别的事情,就是你不是开了家铺子吗,我想着入股。”
“入股?”
“我可没想着白占你便宜,入股的钱我已经带来了,给你。”说着,陆金梅扔给她一个银锭子,大概有三两。
陆清秋心中冷笑一声。
三两银子居然就想着入股自己的店,陆金梅这是没睡醒,还是脑袋被驴踢了啊?
白日做梦都没她这么做的。
她拿起那个银锭子,面露难色道:“姑姑,入股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的。”
陆金梅当即就瞪大了眼,骂道:“你跟我装什么蒜,那是你的店,让谁入股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告诉你,咱们都是姓陆的,没道理你吃肉,我连个汤都喝不着。而且我入股你的店,那是看得起你,别给你脸不要!”
陆清秋仍是一脸为难,“姑姑,我真的做不了主。实话跟您说吧,那间店根本就不是我的,而是世子爷的。要不,您去问世子爷吧?”
因安元亮的事,楚晏行的身份早就瞒不住了,此时陆清秋干脆就把事情推给他。
一听这话,犹如斗战公鸡的陆金梅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她算哪根葱啊,她去问世子爷。怕是还没说一句话,就被世子爷身旁那些五大三粗的护卫扔远了。
念及此,陆金梅心中涌上一股怒气,狠狠地从陆清秋手里夺回自己的那个银锭子,冷嘲热讽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大的本事!还学着别人开店,要最后别把自己赔的连裤衩子都不剩!到时候还得连累人家世子爷!”
她一边骂着,一边怒气冲冲地离开。
陆清秋并没理她,待她走后,问道:“阿娘,她来了之后都做了点什么?”
“她就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你就回来了。”
“转了转?”陆清秋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感觉有丝不安。
就在陆金梅离开陆家后,她家那口子,王有财兴冲冲地拎着肉往家走,到了家门口好不容易才遇见个人,赶紧拿着肉打招呼。
二麻子见了问,“呦,这是什么大喜事啊,竟然割了这么一大块肉。”
王有财笑嘻嘻地答,“我家侄女儿有本事,在京城开了店,要我们入股。这不,日子好起来,往后就能顿顿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