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忆

但是池宁万万想不到的是，顾景寒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这一天，天边还是是血红的颜色。

晚秋即将过去，马上冬日就要来临了。

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出去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在偌大的院子里散步一般地走了一圈。

她心情平静，却觉得很好。

在医院里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把医院逛了个遍。

原来这市立医院的院子里种的很多都是果树。

在初秋的时候，它们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花结果，池宁没有赶上那个时候，她来的时候，这里的叶子都开始掉了，更别提果实了。

植物的根茎和枝蔓深深的扎进了泥土里和石缝里，现在这些果树差不多都已经没有果实了，他们的叶子掉光了，似乎都在等待冬天的来临。

风有些萧索，冬季已经来了。

池宁身上衣着有些单薄，一阵风吹了过来，她的身子轻轻的瑟缩了一下。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的环境。

在院子里的树下站着的时候，她忽的似收到什么感应一般地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一个深邃的视线。

池宁一怔，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顾景寒也冲他一笑。

池宁看着这场景，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诗：“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想起这句诗，所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顾景寒远远的看着女孩的笑容，凝眸聚精会神地望着。

这天地间，他似乎只能看到她的笑容了。

池宁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走向医院的那栋楼。

她上了楼梯，来到自己的房间里。

推门而入的时候，她看到顾景寒依然站在窗前，不禁有些讶异。

她反手关上了门，随口说了句：“最近天凉了不少，外面的风挺凉，不要在窗前站太久了。”

顾景寒听到她的话，似乎一愣，然后看向她。

池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你现在还不饿吗？为什么不去吃晚饭？”

顾景寒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胃口。”

池宁点了点头：“那晚点吃吧，但晚饭不能不吃。”

顾景寒点头，他又转头看向窗外。

池宁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冷峻英秀的五官轮廓，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的样子有些萧索。

她只看一眼，便回过视线。

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她住院生活的点点滴滴。

闲来无事，她只能靠这些来打发一点时间。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这两个人互不干扰，各做各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景寒忽然开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池宁抬起眼，将视线从笔记本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她听到他的话，面上露出一丝疑惑的情绪。

顾景寒看着她微微的笑了笑，然后轻声道：“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

池宁手指一顿，她眼底划过一丝愕然。

他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过他的父母。

当年因为误会他怨恨她，怨恨她的爸妈，但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

真正的凶手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但她忘不了那件事对他的打击。

那么骄傲的少年，从此变成了一个冷漠的人。

当年的他意气风发，是她眼底的光芒，可是后来，他的心就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再也回不到从前。

池宁那个时候多么心疼他，她不断的在他身边安慰他，寸步不离，照顾着他。

只是后来……

池宁摇了摇头。

她抬眼看着顾景寒，轻声道：“要去看看他们吗？”

顾景寒低声笑了一声：“不了。”

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却造成了两人之间异样的安静。

池宁暗叹。

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人的经历似乎都很相近。

爸妈都出了意外，忽然离开了自己。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那么残忍的事情。

她理解那种心情。

正想着，顾景寒却忽然对她道：“小宁，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我误会了你和你爸妈那么久……”

池宁一怔，开口道：“你也是受害者，不管怎样，事情都过去了，坏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们之间的误会也早已经解开了。”

顾景寒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我实在对你不住。”

池宁忽的笑道：“你不要再在意了，我都说了这些都过去了，你怎么还在纠结呢？”

顾景寒微愣地看着她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真是好笑，也真的很奇怪，他听其他人说话，精力都集中在事情本身，就事论事，可是听她说话，他总觉得能够从那话里听出很多的意思，能够听出她的沧桑苍凉，能听出她对过去的缅怀。

就连看着她的笑脸，他也有说不出的心酸。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都应该向前看的不是吗？”她轻声道。

顾景寒看着她的笑脸，不禁道：“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向前看。”

她比他洒脱，她也许很早就已经看开了。

“小宁，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希望你一定要幸福。”

池宁看着顾景寒笑了笑。

顾景寒的喉结微微滚动，一瞬间他想张口把心底的话再说给她听。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那些话了。

他知道她不爱听，所以便再也没有提过。

和她的相处，真的像是一对老朋友一般。

但是，他心底问自己，他真的愿意满足于现状吗？

他真的甘心只和她做朋友吗？看着从小喜欢的女孩，永远也无法拥抱她，接近她，和她永远有着一条看不见的距离。

在医院里的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考虑了很多，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不如就这样吧，就这样也好。

但是心底的声音在叫嚣，他的心很痛。

他终于明白求而不得的痛苦。

虽复希求而不得之苦。

他的话终究还是那么说了出来：“小宁，我们有没有可能，重新在一起？”

空气凝固。

池宁神色不动。

这句话他说了太多次了。

她感觉自己轻轻的震动了一下，但其实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小宁，我考虑了很久，我们结婚吧，这个城市里，再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了，我们只剩下彼此了，我们举行婚礼，我们都没有多少朋友，可以举办的不那么隆重，把池家以前的佣仆都叫过来，他们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没有可能。”池宁淡淡道。

顾景寒越说越激动，甚至已经想好了计划的下一步，但她那么淡淡的一句话把他所有的幻想计划都否定了。

池宁看着他，轻声道：“景寒，放手吧，这话我已经说累了。”她垂下眸子，不再看他，她的话说的像是在叹息。

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她，没想到他心底还有念想。

池宁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的。

她实在有些头疼。

究竟让她怎么说他才会明白，她绝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

听到她那么风平浪静的说出这番话，顾景寒眼底的光芒再次熄灭。

果然还是……不行啊。

她对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就那么不加掩饰的浮现在她的脸上，可这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好笑的事情。

偏偏她却对他笑得那么坦然。

顾景寒凝眸注视着她。

和过去相比，她真的变了很多。

她瘦了很多，骨骼纤细，他幻想着把她手腕捏在手里的感觉，肯定几乎没有一点份量。

再仔细看她的脸，记忆中原本是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却消磨出精致却苍白的棱角，最后汇聚成在下巴上的那一点尖尖，酒窝里曾经盛满着属于少女的甜美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稀释地荡然无存了。

以前她明媚张扬，十分爱笑，遇到好笑的事情会流露出欢喜的笑容，嘴角上扬，眉眼弯起。

她生的美，笑容又常常挂在脸上，看起来那么的惹人爱。

现在虽然她同样是在笑，和过去的笑容却全然不一样。

笑里面似乎带了很多的内容。

顾景寒不敢去深究那其中的内容，怕会痛彻心扉。

又或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自我麻痹罢了。

这样一副苍白娴静的面容有着另一种美感，对他来说却透漏着陌生。

他发现自己真是老是喜欢回忆起过去的她。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池宁看他的神色，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没有说话。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当时她整天围着他转，后来还受了那么多的苦，不见得全都是坏处。

至少她长大了。

在父母的过分疼爱之下她一直活在他们的保护之中，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还十分的任性否则她当初也不会为了顾景寒那么伤心欲绝了。

曾经她看到顾景寒和池絮在一起的时候，她心底的全部委屈似要化作血浆般泉涌而出。

现在的她成熟了许多，心态也变好了，不再那么幼稚了。

过去的事情如过眼烟云，她看淡了。

而他现在，却在为自己的这变化而难受吗？

不值得。

他应该为她开心才是。

她希望以自己现在的心态迎来自己全新的生活。

她希望自己比从前快乐。

从前的伤痛，从前的委屈，现在回首来看，已成过眼云烟。

原来，她也到了能够回忆那么多的时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