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很黑很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倒映着他的脸,她目光深深,如同要把此刻印在她的眼眸深处一般。
看着她这副模样,顾景寒的内心深处起了一丝丝的怜惜心疼,但立即被他冷硬的心压下。
她眼底的坚定冰冷,清清楚楚的传递给他。
顾景寒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事到如今她还要努力维持她的尊严吗?
也是,她是谁啊,她可是池宁,肆意张扬一身傲气,被他拒绝后也无损她的骄傲。
他告诉自己,现在的她这是罪有应得,希望两年的牢饭可以让她反思悔改。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女孩再无留恋,转身进去了。
顾景寒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恍惚了一下,但是他没有看到女孩转身后,面色露出的那丝悲戚的苦笑。
池宁心里钝钝的,说不清楚自己此刻什么感受,或许是已经心如死灰,又或许心底还是有一点难受的,但是比起前几天那种撕心裂肺已经好很多了,果然人心被伤着伤着,就习惯了。
心寒如铁,不过如此。
她早就知道他冷心冷肺,他认定自己是嫌疑犯,她也不必再对他有什么期待了。
监狱里的生活不如想象中平静,她刚进去的时候就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女犯给狠狠地打了,后来被牢头制止了。
那天晚上,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她被人从床上狠狠地拽了起来。
池宁愕然地望着面前的几个女人,开口道:“你们想干什么?”
她防备地望着面前把她围成了一圈,笑得不怀好意的狱友。
几个女人年纪都比她大,其中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笑道:“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我们不得还好教育教育你?”
池宁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惊慌开口道:“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告诉狱警!”
四周的女囚犯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害怕,还相视一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你说什么?要叫狱警?哈哈!”
话说着,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甩向池宁,她被猛地扇了一巴掌。
“那你就看看狱警来不来管?”为首的那个女人狞笑。
她被一巴掌甩的站不稳脚跟,耳朵“嗡嗡”作响。
她后退一步,一只手扶着墙面,堪堪站稳之后,却在众人意想不到中突然出手。
“啪”的一声,巴掌扇在那中年女人脸上,把那女人打懵了。
这一巴掌落下,牢房里有片刻的安静,谁也没想到这样娇滴滴的女人居然还敢还手,反手还击。
“你敢打我?”那女人不可置信道。
池宁咬牙望着眼前人。
这个壮硕的中年女人被池宁这一巴掌打的发狂,红着眼尖叫:“草,你这个臭婊子!臭娘们!姐妹们,给我狠狠的打!打残打废都没关系!给我好好招呼招呼她!只要不玩死她就行!”
说罢,她示意身旁的几人,把池宁拉进角落里。
池宁见大事不妙,拔腿就往狱门的方向跑去,她勒紧了狱门上的铁窗户栅栏,大声叫道:“来人啊,打人了!救命!快来人啊!”
“啊!”头发被人用力的拽下,她被扯的一个趔趄,猛地如狗吃屎般摔倒在地上。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几个女人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她被人拽住头发拉起来,然后又打又踹。
“喊呐?你不是要叫狱警的吗?”周围响起女人愉快的笑声,十分刺耳,那一张张恶毒的脸孔扭曲骇人,丑陋至极。
池宁咬着牙,双手双脚都在颤抖,身上剧痛难忍,她狼狈地在地上呻吟。
她任由这些人拳脚相加,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了,耳边只有那一声声欢快的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狱警被惊动了,拿着手电筒过来查看,那几个女人才住了手,一哄而散。
看守走过来,看到池宁趴在地上的角落,一动不动,她能够猜想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不想多管闲事,见现在安静了,也就离开了。
池宁痛的瘫在地上,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糊了一脸,冷汗打湿了头发,她身上的情况很凄惨,除了嘴角的裂口,还有额头上的红肿,手臂上面的指甲印看起来十分骇人,道道几乎见血。
她张了张口,喉咙里干涩地很,还有浓重的血腥气,想必刚刚挨打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又或者是嘴角被那些人的巴掌扇裂了。
好半晌,喉咙里才艰难地溢出一声,她轻轻地低低呢喃:“爸爸,妈咪……”
从小到大,她一向是锦衣玉食,父母疼爱,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和侮辱,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
而现在,她家破人亡,受人欺凌,受尽委屈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个人把一切咽下去,忍下去。
望着窗外浓的化不开的夜色,池宁呆呆怔怔的。
这样的日子还要坚持两年……
被误会,被欺负,被打,被骂,就这样,在监狱里,她咬牙承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折磨,曾经还想到过自杀,但是想起父母的死,她又打消了念头。
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她只顾着伤心了,后来在监狱里想到司机陆伯的话,她觉得有些不对。
爸妈的事情还等着她去调查清楚。
爸爸曾教育过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坚强面对。她不能让他失望。
不管怎么样,纵使悲伤刻入骨髓,现实如此残酷,她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
月光如同流水,缓缓从窗外流泻,浸润了室内朦胧的光线。
跪坐在自己的床上,池宁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着柔软的亚麻色睡裙,盘着腿,蓬松的头发散在肩头。
此刻她正低垂着秀丽的眉目,抱着那一张照片,眼眶红肿,眼底悲恸,但目光却坚定。
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张泛黄的照片放进相框里,她的动作很小心很小心,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
把相片装帧好,她珍惜地把相框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她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微微闭着眼。
好想你们,爸爸,妈咪。
小时候的她被宠坏了,人也顽皮,平时也不爱好好的和爸妈拍一张照片,只知道跟在顾景寒屁股后面追随他,以致现在只有这一张发黄的相片,没有留下什么回忆,直到爸妈去世,她才追悔莫及。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珍惜,现在的一切就是她的报应。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以前不那么任性,如果她以前好好的多陪陪他们,多听听他们的话,不再努力追随顾景寒,是不是一切都会重新来过,有所不同?
就算什么都没有变化,最起码,她也不会只留下这么一张相片。
但不管怎样,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池宁望着照片里的男女,心中默默道:爸,妈,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爸妈做的了。
*
“唉,蒋总,实不相瞒,我那侄女也是个命苦的,我大哥大嫂刚死没多久,她就受了刺激开车去撞我女儿,因为我女儿和我那侄女从小喜欢的男孩在一起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都是一家人,我们不怎么怨恨她,但是法律不允许啊,于是她就进了监狱里面待了两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一直是瞒着许多人的。”
“前几天刚从监狱里出来,性子变得安静了许多,我们好心收留了她。她这样坐过牢的身份,以后要找一个好人家可就难喽,我和她叔母因为这件事可是为她忧愁不少。”
“但我没想到蒋总你居然这么喜欢她,我就想着啊,对我那侄女来说,如果有您这个归宿,我也算对得起我大哥大嫂了。”
蒋玏听着池昌假惺惺的一番话,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说这两年怎么都没怎么见过那丫头呢,天可怜见的,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是啊。”池昌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一时受刺激,我不怪她。”
蒋玏道:“既然这样,那我先见一见她怎么样?”
池昌闻言大喜,知道蒋玏这是同意了他的建议,这也代表着公司有救了,他于是连忙道:“那好,蒋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约个时间吃顿饭。”
“不急,”蒋玏满脸横肉的面部笑呵呵的,“我都有空,你看看最近约个时间就行。”
“好勒,那就这么说定了。”
*
下班回来,池宁意外的看到叔叔池昌和叔母吴乐坐在那里,见到她很是高兴,连忙开口道:“小宁,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快,现在赶紧去换衣服。”
叔母吴乐站起身,给了她一个袋子,对她笑道:“小宁,这是我给你买的裙子,快去换上,进屋好好打扮一下。”
池宁一头雾水:“叔叔,怎么了?要干什么?”
池昌道:“哦,是这样的,是你爸爸的一个朋友,听说你回来了,所以今天约了我们,他想见见你。”
“朋友?”池宁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