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倾城抬眼看向天空,只觉得曾经温暖的阳光此刻竟然感觉到了刺眼,照得她眼睛生疼。
该去哪儿呢?
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她想哭,却发现眼睛里干涩的不像话,竟是一滴泪水都流不下来。
好想回家,好想父母亲,想姐姐们了......
军检已经结束,她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也没有了留下来的意义。
与楚凌渊的情缘,权当他是她年少轻狂里的一次放纵,往后,她不会再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
他全然不顾她的心痛,甚至用嗜血的利刃赐她凌迟之刑,刀刀剜肉,刀刀致命。
他既无情,那她可以离开。
如今,她总算明白,曾经师父对她的教诲。女子,应当有自己的底气,总不至于在关键的时候被牵着鼻子走。有的事情,当真是要亲身经历,才能够切身体会。
她阖眸深吸了一口空气,还好,这世界的空气还没有变,还依旧香甜。
她想,她也该便好了。
阳光直入眼中,在她眼中折射出一道光芒,甚为耀眼,似是新生。
抬手挡太阳的刹那间,她已然下定了决心,脚步还有些虚浮,可她还是得继续向前走。不料没走几步,骤然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蒙面袭来,身子微微踉跄两步,寻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瘦薄的身体便栽倒在地......
意识模糊之前,她隐约看见一双沾染了尘土的玄黑色男靴出现在视线之中,似有急事,步履匆匆,可她无力抬眼看来清来人,便落下了眼帘。
她的世界瞬间便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源,天地在骤然之间便天旋地转,她像一只千年困兽,嘶吼,狂奔,哽咽。渴望着光明,追寻着光明,却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迷失,消亡。
她似乎是落入了洪荒野蛮之地,了无生意。
随着困兽的一声震破山河的嘶吼,双手染血的将军身披玄铁铠甲,出现在混沌的天地之间,双眸猩红,利刃出鞘,空中闪出一道银光,山河随之震颤,地动山摇之间,天空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漏进来一束微光,映入倾城的眼眸,玄冥破晓。
她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而她还是困兽,一只困了千年,寂寞了千年的兽。一旦见到光,便会义无反顾去追寻。
她化身一只雪狐,传闻中惯会迷惑人心的雪狐,蛊惑了众生,也伤害了众生。
将军破晓而来,她满心欢喜,笑得妩媚又热烈。她以为他是她的神,是她的救世主,殊不知,他的确是神,只不过他是众生的神,是人间的战神,却从来不是她的神。
是的,世人当她是敌,是一只百死亦不足惜的狐狸。
将军是人,唯有与她为敌,才负得起重任。
世人亦皆言她是一只妖,一只貌若仙人,却心如毒蝎的妖。
世人恨她,恨不得她死,千刀万剐不足以息众怒,凌迟身亡众人亦只觉对她惩罚过浅。
冰封的剑刺入心骨,她的鲜血浸染了山河,湿润了草木,惹得漫天血红。她笑得热烈,像一朵盛放的雪莲,妖艳却不失烟火之气。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静穆的面容,犀利的眸光,坚毅无比,没有一丝动摇,也不曾有一丝心软。
可他也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无奈。
她笑了,悄悄的笑,原来冰冷将军,不似传言。
她直觉,他亦是有血有肉的灵魂,同她一般。
她又笑了,笑出了声,那分明就是楚凌渊的脸,英雄的骨头,她一眼便能够洞悉,这是他们雪狐的天性。
可世人却从来不知,他们雪狐一族,从来不伤害有风骨的人。
她想,他的心可真狠啊!
若比心狠,连她是妖,也都敬他三分。
可她却不恨他,她是一只妖,虽从未作恶,可她是妖,就得死。这是她的命运,她别无选择。
她知道他是将军,亦别无选择。
要怪就怪,那只妖怪太不自量力,爱上了人类,就得承受伤痛。
雪狐幻化成人,染上了红,刺痛了将军的双眼。将军毅然抽剑,血染玄铁剑,染红天地,他却漠视,转身绝尘而去。
世人皆以为将军一身冷气,不近人情。
殊不知将军眼中伤痛,内疚了一生,亦忏悔了一生。
梦境终止于将军拔刀自刎的场面,亦是血染山河,唯有不同,将军的死,泪目众生。而雪狐的死,却只有将军一人的泪为她祭奠。
英雄落泪,闻者皆伤。雪狐惨死,死不足惜。
......
将军自刎,血染山河,泪目众生,这样的梦太过沉重,重到抑人呼吸。
大梦初醒,倾城才发觉自己泪流了满面,像是过去了千年的时光,以泪祭奠梦中为爱而逝去的雪狐,也祭奠她自己。
冷梦过后,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头目依旧昏昏沉沉,人亦了无一丝精神。
这样的梦,太过伤身。
她想,许是狱中生活清苦,她才这般虚弱,月明出狱后,狱卒欺压,她便再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她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她艰难起身,环顾周遭,空无一人。
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醒了醒神,茶早已凉透,入口皆涩,她还是陷入梦境久久不能回神。
一只善良的妖,注定不会有善良的结局。
这个梦境,似乎是偶然发生,却又像是蓄意而为。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还有,梦中她看到楚凌渊的脸,是那般的冷漠,不近人情。
梦中,她依旧是一个痴情的女子,依旧心软。
梦中的她甚至死于他的寒冷的剑下,那现实中呢,他又是否是那般绝情?
入狱一事,已然让她心冷,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般不明是非的人,究竟是有何苦衷,才让他这般狠心?
她有时候会想,一颗有了伤痕的心还能好好爱吗?
微风吹起帷幔,纱帘漫卷,橙黄的暮光直直的照进房间,一只大型犬撞门进来,她才惊觉,这儿已经不是在西楚军军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