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指使奴才、给奴才这禁药的......是欢昭容。”
小夏子藏了些私心在里头,并没有将与他接头那个宫女供出来。他这样说了一句就跪在地上低下了头,打定主意任凭楚音如何骂他,他也绝对不抬起头。
殿中静谧了短暂的一会儿,几人互相对视了眼,心思各异。
“皇上,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你信臣妾......”
楚音深知这种时候与这小太监出口对峙会落了下乘,只抬手拉着皇帝搭在膝盖上的手,两眼含着泪水,含情脉脉盯着皇帝瞧。
事情败露了是不错,可燕云照自持身份,不可能亲自在皇帝面前指摘自己,就凭这些奴才的只言片语,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又会不会受处置,还不是取决于现下端坐在她面前的皇帝。
只燕云照脸上害了敏症,连着半个月没见皇帝,又是六宫都知晓的,板上钉钉的事情。
小夏子将这罪名揽在了自己身上,如若真如楚音为自己辩解的那般,她对此并不知情,那么这背后指使小夏子的人又会是谁?
得罪一位娘娘就已经够让小夏子提心吊胆的了,他哪敢再得罪一位,只一口咬定了是楚音,并不改口说是旁人。
因着小夏子没咬出旁的宫婢妃嫔,掖庭便是要借着严刑拷打逼供,也只能对小夏子一个人。
若是小夏子一直不松口,难道就要凭着这个奴才一面之词给楚音定罪了?
莫说楚音和她身后一大家子安定侯府了,便是皇帝,也不可能就这样草草给楚音定了罪。
“先将这奴才带下去审问。”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对掖庭掌事吩咐一句,又转头对楚音说,“朕会再派人去查的,定不会平白冤枉了谁。”
“都散了吧。”
皇帝站起身,对几人说了一声,先行出了未央宫。
皇帝皇后走了,燕云照看了眼楚音,不发一言地站起身,拂了拂自己的衣袖,也走了。
燕云照一走,未央宫中又无人说话,余下的妃嫔虽然不清楚燕云照同楚音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大多也猜测出楚音用了禁药暗害燕云照的意图,面面相觑几下,也依次向楚音告了辞,出了未央宫。
晚边时候,圣宸宫的书桌上,就已经放了一封密封着的书信。
掖庭掌事从皇帝今日的表现中没觉出皇帝想处置楚音的心思,便是查到了消息,也是先将消息送来了圣宸宫,并不敢在后宫中声张。
皇帝将信封拆开,拿出里头的信纸翻开看了看,面上的神色说不上是喜是怒,倒像是有几分“果真如此”的了然。
“皇上,这......”
掖庭掌事见皇帝迟迟不给个决断,试探性地问了皇帝一句。
“行了,这事情你不用管了。”皇帝将信纸又放进信封中,将信封扔在掖庭掌事手中端着的托盘上,“你嘴巴放严一点。”
“是。”
掖庭掌事应了一声,端着托盘正要出去,皇帝又问他一声:“近日宫中可有什么不寻常的日子?”
掖庭掌事平日里就管着这些,对这些日子记得清楚,住了步子对皇帝说:“还有十日就是端午,端午过后再过十日便是皇上生辰。”
皇帝拿着手边的折扇敲了敲桌面,问他:“宸妃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宸妃的生辰还有整三月便到了。”
掖庭掌事猜出皇帝的意图,大约是要借着宸妃的生辰封赏宸妃娘娘。
毕竟这确实是欢昭容犯了重罪,皇帝心里有所顾忌将真相瞒下来,不可避免地,就要从别处弥补燕云照。
信封中的书信上写着,正是楚音身边大宫女白芷托了人将这禁药从宫外带进宫里。
“知道了。”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往常皇帝睡觉只留两盏灯,今日却因为皇帝在书桌边坐了许久,灯火通明到半夜才算熄了些。
待到端午节时,这事情依旧没个定音。
上头那些人不说,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在她们面前提。
端午那日,照例要在大明宫中大摆筵席宴请百官,皇帝和朝臣一块儿过了端午才来后宫里头。
安定侯前些日子凯旋而归,庆功宴的吉日正和端午节撞在一块儿,因此今年皇帝来后宫的时辰较之往常要晚上许多。
“太后娘娘,皇上今日兴许到亥时才有功夫过来,皇上吩咐说让娘娘们先用膳,不必等皇上了。”
一干宫妃在太极宫中坐着等了许久,赵成过来一趟同太后知会了一声。
既然差了人过来说,今夜皇帝多半就不会来太极宫了。
“知道了。”太后应了声,让赵成去前头皇帝身后伺候着,一面转头对候着的一干宫妃说,“皇上今日不过来,你们倒能自在些。”
皇后附和地笑起来:“母后说得正是呢,大明宫中的朝宴是国事,臣妾们这边是家事,总归不能让皇上的家事耽误了国事。”
“行了,不用拘束着,动筷吧。”
皇后说的分明是向太后讨巧的话,太后却并不接她的话,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灵衣给她布菜。
这样在一干妃嫔面前落了皇后面子的事情,太后往常便是再不喜欢皇后,也从来都顾及着皇后在后宫中的威信,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太后如今这样做,分明还是为了她上回陷害燕云照不成的事情恼了她!
皇后面色短暂的僵了片刻,便是面上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被桌子挡着的手,却忍不住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太后并不年轻了,身上也时时缠着些疾病,时好时坏地反反复复。
她安插在太医院中的眼线近日分明递了消息给她,说是太后估计是活不长了,最多还能活上个半年,估计今年的冬天是熬不过去了。
太后当然也知道她活不长了,眼下摆出这样的姿态,是想着在死前劝皇帝废了自己不成?
这怎么可以?
皇后还端坐着,端着酒杯的手却已经被自己一连串地猜测,吓得微微颤抖起来。
她得寻个时机,去探探太后的口风才好。
皇后端着酒盏饮了一口,并未注意到她身边坐着的燕云照,一双眼看着她的反应,被宽大袖摆遮着的嘴角,缓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