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掖庭中便向各宫里传达了一封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嫔向氏,污蔑皇后,残害皇嗣,又年前中伤宫妃罪业未除,已失良仪,罪不可赦,然念向氏孕育皇嗣有功,特免其死罪,罚于锦寒宫自省罪孽,再不得与帝相见。钦此。”
诬陷中伤皇后可是大罪,更何况向剪梅这回拿皇嗣算计,皇帝念及向剪梅生养了二皇子,又是原先从东宫跟进宫里的,并未赐死,已是仁慈。
过了三五日燕云照解了禁足去太后宫里请安时,便瞧见林宛檀领着二皇子从太后宫里回自己宫里。
两人都瞧见了对方,自然少不得要互相打声招呼。
两人互相屈膝见了礼,燕云照看着林宛檀身后的宫女手中抱着的二皇子,面上带着些许担忧神色问她:“二皇子可还好?”
“本宫亲力亲为照顾着,太医说是无大碍了。”
林宛檀也像是听不出燕云照话中的意思似的,面上是一贯的悲悯神色。
燕云照已经到了太后宫门前,自然不会在门口久待着不进去。
两人只聊了这样两句,便分开了。
燕云照转身时,正瞧见林宛檀抬手摸二皇子的脸颊,很是亲密的模样。
林宛檀当初本就是因为向剪梅有孕才会借机帮她,打着天降贵人的名号让向剪梅扶摇直上。
现下向剪梅事情败露,没了抚养皇嗣的资格,皇后嫡子是个要紧的位置,轻易不能让人顶上。燕云照又不愿养旁人的孩子,二皇子的抚养权自然就落到林宛檀身上。
向剪梅从答应升做宁嫔,是林宛檀借着神权在替她谋划。从宁嫔到庶人,也是听信林宛檀的话去对付皇后。
可谓是成也在玉妃,败也在玉妃。
燕云照一直以为林宛檀让向剪梅对付皇后,是因为林宛檀听了自己的挑唆。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或许从一开始她打定主意想要的的,便是向剪梅这个被她亲手赋予神权的二皇子。
若是向剪梅有能耐扳倒皇后,她自然乐得白捡个后位。
便是不成,她也能有个皇子傍身。
二皇子年纪还小,并不能分辨是非,又林宛檀一手带大,自然对林宛檀亲近非常。
便是日后年纪大了听了风言风语,林宛檀随意解释两句,二皇子的恨意可不就都冲着皇后去了么。
说起来,后宫中的女子,还是林宛檀最聪明吧。
燕云照看着林宛檀的背影,心中如此想了想。
也不一定,任从露若是能爬上高位,后宫中才算日日都有好戏看。
毕竟这姑娘,可是让皇后与她燕云照,都当她是自己人呢。
燕云照只想了片刻,跟着灵衣走进寿康宫。
太后坐在上位,看着燕云照的面色较之上回燕云照来见她时缓和了不少。
燕云照坐在宫人给她搬来的绣凳上,等着太后发话。
“灵衣,将这碟椒盐酥端给宸妃。”
见燕云照抬眼有些疑惑地看她,太后笑着解释一句,语气中还带着些怀念:“想想宸妃初来圣朝时也是冬日,哀家每每冬日就爱吃椒盐酥,也不知宸妃还是不是如初入宫一般爱吃这样的零嘴。”
燕云照也笑起来,自灵衣手中接过糕点,温声回太后的问话:“臣妾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四处遍寻不得,又不好总来叨扰娘娘。”
“宸妃不必拘礼,哀家这寿康宫冷清得很,巴不得有人来热闹热闹呢。”
太后对燕云照说话的语气随性又随意,燕云照也浅浅地笑着,到真有些百姓家婆媳和睦相处的模样。
和谐得恍若这为期一个月的禁足并未存在过。
燕云照前脚从太后宫中回伏莘宫时,皇帝已经在伏莘宫中坐着了。
“皇上来了?”燕云照由着芸娘给她脱下斗篷,在皇帝身边坐下,“怎么不差人知会臣妾一声,臣妾也好早些回来。”
“朕又不急,何必让你累着你赶回来。”皇帝看着芸娘怀中抱着的斗篷,站起身伸手牵住燕云照的手,感觉到指尖传来凉意,有些心疼,“手这样凉,怎么不坐轿撵?”
有小丫头端着茶盏放在燕云照身边的桌上,轻轻说:“娘娘,茶来了。”
皇帝这才瞧见两人都是站着,牵着燕云照在椅子上坐下。
燕云照端起热茶吹了吹,并不喝,只回答皇帝方才问她的话说:“臣妾喜欢看雪,外面这样好看的雪,便是吹点冷风去看也是值当的。”
她这样的话皇帝自然不会赞同,再对燕云照说话时,语气中略略带着些责怪:“你这是仗着你年轻,待日后你到了母后那样的年纪,少不得要畏寒。”
即便皇帝面上像是显出两分怒意似的,燕云照也并不怕他,反倒将自己细长手指搭在皇帝手背上,笑着说:“皇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怎的说话活像宫里的老嬷嬷?”
“......”皇帝还未被人这样比较过,默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说,“许久未见,公主气人的本事见长。”
许是燕云照又说什么气人的话,皇帝不待燕云照答他的话,翻过手掌握着燕云照的手指,微微低头看着燕云照形状漂亮的手,轻轻对燕云照说:“一月不见,朕有些想你。”
燕云照另一只胳膊撑在颊边,向皇帝靠近了些,侧过脸笑着问他:“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皇帝扪心自问自己说的是真话,却不知为何不敢瞧燕云照的眼睛,并未抬头与燕云照对视。
燕云照瞧着他这副有些窘迫的模样,颇有几分感兴趣地凑到他面前去,佯作为着这禁足有些委屈的模样对皇帝说:“臣妾还以为,皇上一月不见臣妾,便会将臣妾忘了干净。”
“公主怎么会这样想?”皇帝摸着燕云照的手指,指腹带有些安慰性地揉了揉手指的关节处,“朕与母后都知道,你行事并无错处。”
“若说不好,也是朕不好。朕怎会忘了公主?”
燕云照已经与皇帝距离极近,偏过头亲了皇帝一口,笑着说:“臣妾也想皇上。”
皇帝猝不及防让她亲了口,抬手摸了摸被亲吻的脸颊,一面笑起来一面说她:“缠人。”
两人温存了会儿,燕云照瞧着皇帝离开伏莘宫回圣宸宫,转头对芸娘吩咐了句:“去将方才给本宫倒茶的宫女叫来。”
芸娘突然听燕云照如此说,有些疑惑地怔了怔,却并不质疑自家娘娘的话,低声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