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答应流云

“娘娘，皇上下旨给任才人晋了位份，又赏了好些东西到关雎宫东殿里去。”

燕云照自关雎宫回伏莘宫时，芸娘一面替她解开披风，一面在她身边禀报了一句。

“知道了。”

燕云照应了一声，到榻上坐下，看着案几上还未收拾的棋局，蓦地想起来什么，问芸娘一句：“去打听打听，任美人可有遣人去凤仪宫通报。”

如若任从露当真遣人去通报了，凤仪宫中一众宫女都有目共睹，这样的消息根本藏不住。

芸娘莫约一炷香时辰后回来，面上也有些惊讶，低声对燕云照禀报：“娘娘，任美人今日果真遣了人去凤仪宫。”

任从露当然知道燕云照若是有心要查，消息自然瞒不住。她不过是在赌，赌她对燕云照说了一番交心的话后燕云照会不会信她。

可燕云照又哪里是个好打发的，哪里就会因着她一句话就当真半点不去查了。

“娘娘，这任美人分明是想在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两头讨好，两头得好处！”芸娘觉出任从露的心思，愤愤地啐了一口，“果真是个小门小户的，娘娘这样提拔她，她却要做这样吃了扒外的事情！”

燕云照笑了笑，拿起方才任从露执的白子，在棋盘的一角落下：“就知道她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见芸娘面上依旧气得紧，燕云照又笑话她一句：“你气什么，左右给她升两个位份又不碍着我们。”

“奴婢就看不得旁人拿娘娘做向上爬的筏子。”

芸娘蹲下身子给燕云照捏腿，抬头看着燕云照，低声说了一句。

燕云照点点芸娘额头，提点她一句：“你可收敛些，恼了她便恼了她，莫摆在脸上，叫她看出来，不定又要想着什么法子呢。”

“你家娘娘就乐得站在后头看这些人勾心斗角。”

芸娘见燕云照心里有主意，好歹是没接着说道任从露了，只低头给燕云照捏腿。

待芸娘给燕云照从内室拿了张毯子给燕云照盖了腿，用铁钳翻动银炉中的炭火时，伏莘宫在外殿候着的小宫女进来禀报了一声：“娘娘，掖庭来人说，皇上今晚翻的荛贵人的牌子。”

“知道了。”

燕云照对这小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燕云照撑着额头闭眼歇了会儿，蓦地睁开眼睛，问了芸娘一句：“流云呢？回来大半日了也没见着她。”

芸娘四下看了看，摇摇头：“奴婢回来后也没见着她。”

翌日清晨，燕云照才醒便听得窗外一阵喧哗声。

“芸娘，外头是在闹什么？”

听见床幔里燕云照的动静，芸娘撩起床幔伺候燕云照起身，一面说：“是荛贵人在外头闹呢，流云还在外殿里跪着。”

燕云照站起身由着芸娘给她穿衣裳，只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个大概：“她倒是胆子大。”

流云见燕云照从内室出来，眼中微微亮了亮，跪着的身板挺直了些，向着燕云照的方向膝行着挪了挪。

“你倒能耐。”

燕云照看着跪在她脚边的流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流云听出燕云照语气中掺杂着的些许责怪，低着头并不敢应燕云照的话。

“皇上怎么说的？”

燕云照低头看着流云，也不急着出门去见蒂芙拉，只漫不经心地问流云。

流云低着头，嘴唇蠕动两下，声音细不可闻：“封了答应......”

燕云照当真是让她气笑了，举步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你当真是能耐。”

站在伏莘宫院子中的蒂芙拉见着燕云照出门，忙喝了一声：“宸妃娘娘手底下的奴才当真是好本事。”

燕云照抬头看蒂芙拉一眼，见着蒂芙拉还有心情对自己悄悄眨眼睛便知道她不是真为着这个同自己置气，遂绷着脸站在门边上回应她：“哪里，怎比得上荛贵人一大清早扰人清梦来的厉害？”

“宸妃娘娘还是先管好自己宫里头的下人，别没得在外头丢了娘娘的脸！”

蒂芙拉并不和燕云照接着争执，不等燕云照回话，一甩帕子便转身离去。

燕云照转身回伏莘宫殿中，坐在椅上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流云，端着茶盏缓缓喝了口茶水，才对流云招了招手，示意她起身。

“别跪着了，起来吧。”

流云跪得久了，起身时脚步踉跄一下，芸娘脚步动了动，本要去扶她，又想着她做下的事情，堪堪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带两个宫女，去伏莘宫偏殿里挑一殿住下吧。”

流云在燕云照身边伺候了许久，心中早便猜测燕云照不会怪她，才做下这样的事。

眼下燕云照当真与她猜测的态度一样，她又难免为自己几乎算得上是背主的行为感到愧疚。

流云再度跪在地上，对着燕云照深深一扣头：“谢娘娘开恩，娘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一辈子都记在心上。”

流云便是说得这样煽情，燕云照也只是懒怠地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流云不敢在这个当口在燕云照面前继续晃悠，见着燕云照闭上了眼，默默退出殿中。

若是燕云照不帮她，其他宫里又有哪个宫里的娘娘会主动邀她去住的？

便是勉强找了处住处住下，主位娘娘难免会揣度着燕云照的态度难为她。

掖庭要巴结着燕云照，自然不会给流云好脸色看。

芸娘见着燕云照睁眼看着流云离开的背影，小声念叨一句：“做伏莘宫里的大宫女，难道不比去做个答应来的风光？”

以往流云与芸娘因着背后就是伏莘宫，就是燕云照，在哪里不是旁人恭维着的。

便是那些个高位娘娘，看在燕云照的面上，也少不得要礼让两人几分。

流云又怎会叫个贵人骂到宫门口还不敢回嘴。

燕云照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喟叹一声：“人各有命，求的不同，得的自然也不同。”

一个曾经背叛过主子的婢女，不论如何都是祸患，倒不如送离自己身边去，倒忠心得多。

燕云照想过依着流云的心计样貌，自然是能得手的。只是未曾想到，流云的野心比她预料的还要大，下手这样快。

只这些她母后教给她的御下之道，燕云照不会同芸娘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