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回掖庭送来的料子真好看。”
芸娘折返伏莘宫时,瞧见盛着布匹的托盘还在桌上摆着,伸手在布料子上摸了摸,笑着同燕云照说。
“往日掖庭送来的料子,难不成不好看?”
燕云照将手中丝线放下,看了看周围,不等芸娘答她的话便又问上一句:“你可瞧见流云去哪里了?”
芸娘左右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自去掖庭取料子回来便没见着她。”
燕云照又垂着眼睑看向手中的绣花样子,一面将绣花针慢悠悠刺进绣绷绷着的布料子里,一面对芸娘说:“在这里头挑一匹湖蓝色料子给流云送去。”
“皇上才送与娘娘这样好的料子,娘娘便赏我们了?”
燕云照往日里赏两人东西,都是两人一起赏的,芸娘没多想,只觉得这稀罕料子赏了她们可不都浪费了么?
燕云照笑着瞥她一眼,一面将头上的钗子拔了递给她,对她说:“这好料子可没你的份,你家娘娘也就赏的起你旧簪子了。”
芸娘接了这发钗,又抬手将钗子轻轻插进燕云照发间,小心将钗上的花样摆正了,对燕云照说:“虽则奴婢想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如此行事,但娘娘一向有娘娘的道理,奴婢哪有抢了主子发钗的道理?”
燕云照伸手碰了碰头上朱钗,到底没拉着芸娘的手硬要将发钗塞给她,只说:“你将布匹送去后,劝流云早日将布料子拿去掖庭做件衣裳。”
陶和原先对燕云照献计时,芸娘便立在旁边听着,见燕云照做出些与往常不同的事情,便是猜也猜到了这事情与流云脱不了关系。
芸娘心里头这两分疑惑,在流云面前还不太能藏得严实。
流云从芸娘手中接过湖蓝色的锦缎,抬手抹了抹,看着其上的漂亮花样笑了笑,却见芸娘面色怏怏,像是心里头有事情,便出声问了芸娘一句:“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芸娘脸色微微变了变,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好半晌,见着流云眼中有些狐疑才佯作出一副沮丧模样,趴在桌上,闷闷地向流云解释一句:“这回料子不够,只能给你做一身衣裳,我的衣裳娘娘说等下个月掖庭送了布来再做。”
流云拿起布匹展开看了看,笑着对芸娘说:“那还不好?到时我的衣裳都已经旧了,你的还是新的?”
芸娘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是昨夜的,又冷又涩。芸娘紧紧皱着眉,将茶盏放下:“我的怎么能和你的相比?你这是皇上赏给娘娘的蜀锦,整个宫里也不见得有几匹,我可是亏大了......”
流云面上显出笑意,端着布匹笑着对芸娘说:“我先去掖庭一趟,回来再同你说。”
芸娘看着流云手上的布匹,明知故问道:“你这时候去掖庭做什么?”
“我不与你说。”
流云只抛下这一句,便端着布匆匆从门口小跑出去。
若欣凑在皇后身边,轻声对皇后说:“娘娘,今日若宁看见伏莘宫的流云穿着蜀锦制的衣裳......”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转头看着若欣,问了一句:“是伏莘宫的大宫女都有,还是只她一个人有?”
若欣知道皇后想问的是什么,敛着眉眼答道:“宸妃娘娘应是只赏了流云。”
“宸妃这是发觉了?”皇后指腹沿着杯沿摩挲几下,片刻后又皱着眉将杯盏放下了,“若是知道了,这样做也不合她的性子。”
若欣微微弯下腰,凑在皇后耳边提了一嘴:“娘娘,会不会是这流云将我们招徕她的事情说与宸妃了?”
“宸妃娘娘指不定就是见着流云的忠心才赏的她呢!”
皇后单手扶了扶额头,并不直接下决断:“再仔细盯几天。”
这日正午时,向剪梅晋位份的旨意便从掖庭中传到各宫里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向氏,夙承华阀,聿茂令仪,孕育抚育皇嗣有功,着晋封正五品嫔。钦此。”
宫里默认的规矩一向如此,宫妃怀孕时便可晋一位,待皇嗣顺利生产了,便再晋一位。
钱晓星得了这消息便亲自向宓秀宫走了一趟,向剪梅如今也没见她是个商贾之女便端着不见她,着剪妙迎了她进来。
“听闻娘娘晋封,嫔妾特来庆贺。”
钱晓星说着,对身后跟着的晓琴招了招手,晓琴便将手中端着的木匣子交与剪妙。
剪妙将木匣子端至向剪梅面前,向剪梅向匣子中瞟了一眼,目光转回到钱晓星身上,笑了一声:“好生收着。”
钱晓星见向剪梅并未拒绝,绷着的背放松了些,附和着向剪梅笑笑:“宁嫔娘娘喜欢便好。”
“钱常在入宫以来还未在私下见过圣颜吧?再如此下去,皇上便要不记得宫中还有你这号人了。”
向剪梅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坐在下位的钱晓星身边,看着钱晓星惶恐的面色说:“既然本宫收了这礼,自不会白收你的,这便为你指条明路。”
钱晓星便是再愚钝也听出来向剪梅这是要提携自己的意思,眼中亮了些,背脊再度挺直:“娘娘的意思是......”
向剪梅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凑在钱晓星耳边轻轻说:“皇上现下最宠的是谁?”
钱晓星因着这蓦地转折愣了愣神,一时没开口接上向剪梅的话。
向剪梅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继续同她说:“你若是能在她遇险时帮上一把,莫说皇上要对你侧目,便是仗着她对你的感激,也足够让你下半辈子,富贵无虞。”
钱晓星微微皱了皱眉,头向后仰了些,与向剪梅拉开些许距离:“娘娘说的嫔妾明白,只是在深宫之中,宸妃娘娘如何会遇险?”
向剪梅笑出了声,意有所指道:“若是遇不上,你让她遇上,不就成了?”
“这......”
若是事情败露,重罚肯定是少不了的。上回陷害燕云照的彭凝雨,现在已经在冷宫里头待着了。钱晓星想起彭凝雨现在的结果,有些犹豫。
“又不是让你真去害她,不过是吓她一吓,真有事情,你替她挡了便是了。”
向剪梅又踱步坐回位上,一面拨弄着自己指尖的护甲,一面同彭凝雨说。
“本宫也乏了,钱常在便退下吧。”
向剪梅见钱晓星面上有动摇之色,便不再劝她,扶着剪妙回内室去。
钱晓星看着向剪梅离开的背影,手上的帕子越绞越紧,直至其被揉作一团,整个儿被攥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