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宓秀宫中一个宫女在井边将木桶放入井中,准备打水。
木桶沉入井中,片刻后与水面接触,发出沉闷一声。
宫女转动缠绕着绳索的轴,将木桶缓缓提起。
今日木桶中盛的水只有半桶,较之往日要少许多。
宫女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木桶,又转头看了看水井周围。
她这时还未向水井中看,只将木桶中水面上的几根长长黑发用手指捏起来,将它拿到近前看了看。
宫女转头看向身后的水井,僵着身子向井眼探了探头。
“啊——”
只看了这一眼,这宫女就忍不住惊叫出声。
“死......死人了!”
这宫女吓得跌倒在地上,半点不顾身上沾上的灰土,又仓皇撑着地面爬起来,一面跌跌撞撞向屋子里跑,一面对着迎面走过来的人喊。
对面两个小太监面色一变,抬手抓住这宫女的衣裳,问她:“哪里死人了?”
小宫女已经吓哭了,手指尖都颤抖着,颤颤巍巍指着院子里的那口水井:“井......井里......”
其中一个小太监胆子大些,两步跑到水井边,两手撑着水井边缘一圈,向水井中看了看。
只看了一眼,这小太监便立刻将头缩了回来,对着他身后那反应慢些的小太监喊:“快去让掖庭派人将里头这人捞起来!”
“噢噢......”
这小太监原也吓得不轻,见有机会能先走,一句话不辩驳,拔腿便向外跑去。
发生在宓秀宫中的事情,向剪梅自然听见了动静,连带着林宛檀也听得了这个消息赶过来。
这样的消息掖庭又免不得要通知皇后一句,因而掖庭的人将水井中的人捞起来时,后妃差不多已经来齐了。
掖庭差各宫里的宫人前来辨认了一番,有个宓秀宫中的宫女看了眼地上女子的面容,已经害怕得偏过脸去了,掖庭管事正要挥挥手让下一个宫女来辨认,这宫女却又将脸转回来,看着掖庭管事小声地说:“是剪楠。”
掖庭管事看着她发白的面色,有些狐疑地再向她确认一番:“可认清楚了是这宫女?”
剪仪点点头,与掖庭掌事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压得有些低:“奴婢与剪楠就住在隔壁,不会认错的。”
掖庭掌事对身边一个小太监招了招手:“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知道剪楠下落的宫人。”
不多时,几个小太监回来,同掖庭掌事摇了摇头,禀告道:“公公,自昨日午膳之后,未曾有宫人见到了剪楠。”
那掖庭掌事便摆了摆拂尘,转身进殿中向皇后禀报一句:“回皇后娘娘,水井中的宫人,乃是宓秀宫中的宫人剪楠。”
向剪梅还在月子中,身子尚且虚弱,闻得此言,身子一晃,几乎昏厥:“怎会如此?”
皇后不着痕迹地瞥了向剪梅一眼,沉声对掖庭掌事说:“继续查。”
片刻后,掖庭掌事将一块铁质令牌呈到皇后面前,低着头对皇后禀报:“娘娘,掖庭宫人在剪楠房里找到了这个。”
皇后单手拿起这块令牌。指腹抚了抚令牌上突出的字迹。
皇后手指动了动,令牌在皇后手中翻了个面,被皇后放回掖庭掌事手中的托盘。
皇后撩起眼皮,扫过殿中眼巴巴看着她神情变化的一众妃嫔,将目光转向司曼瑟:“颖容华,这是你瑶倾宫里的牌子,你可有话要分辨?”
正斜斜坐着的司曼瑟面色一变,“蹭”地站起身,两步走到掖庭掌事面前,一把将托盘中的令牌拿起,果真其上刻着“瑶倾宫”三个字。
“瑶倾宫中宫人那样多,若是谁人的令牌丢了,臣妾又如何得知?”
如今宓秀宫中才出了皇子被人掉包一事,虽不知此事同小皇子一事是否有联系,但眼下明显是遭人设计,谁人也不知这事情会牵扯出什么,司曼瑟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情同她宫里的人有关。
司曼瑟将令牌扔回托盘中,回自己原先位上坐下,只端坐的姿势有些不自然,面上的气势仍然镇静:“再者说,臣妾鲜少踏足宓秀宫,臣妾与这宫人无仇无怨,为何要杀她?”
“便是哪里得罪了臣妾,就地打杀了便是,何必要废如此周折?”
皇后看她一眼,并不与她争辩,只对着掖庭掌事挥挥手:“再去查。”
掖庭掌事领命正欲离去,却见一宫女自门口走进殿中,跪倒在皇后面前:“娘娘......奴婢知道小皇子的下落。”
皇后手上茶盏与茶盖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磕碰声,皇后面不改色将茶盏放下,低头捏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出声问她:“你知道?”
“在哪里?”
向剪梅却没有皇后那般淡定,若非身子虚弱轻易走动不了,她便要起身走至地上跪着的奴婢身边去问她了。
“就在奴婢房中榻上。”
剪仪答了一句,向剪梅便急急唤了身边的剪妙:“剪妙,你快去将小皇子抱来!”
剪妙应声一句,急匆匆离开殿中。
皇后瞧着剪妙的背影,对掖庭掌事吩咐一句:“你也去看看。”
掖庭掌事领命离去,皇后便又将目光转回这宫女身上:“小皇子为何在你身边?”
“奴婢与剪楠就住在隔壁,宁贵人生产那日,剪楠交给奴婢一个婴孩,托奴婢送出宫去。”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却让林宛檀抢了先:“剪楠可有告诉你,为何要偷了这婴孩?”
剪仪抬起头看了看皇后,只瞧了一眼又将头低下,并不答林宛檀的问话。
其间有无隐情,昭然若揭。
皇后看着她的神情,眉心重重一跳:“玉妃问你话便答,看本宫做什么?”
剪仪低着头不肯抬起,只看着地面,小声说:“剪楠告诉奴婢,是哪个娘娘宫里的大宫女让她将小皇子灭口,剪楠狠不下心下手,才托奴婢将小皇子带出宫去。”
“哪个宫的?”
司曼瑟觉出是有人企图将这事引到皇后身上去,脊背微微放松了些,坐在位上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