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莘宫中,香炉之上,烟雾缭绕。
燕云照与应锦书两人坐于榻上,应锦书将魏盛放在两人之间,一边摸着大皇子毛发尚且不旺盛的脑袋,一面同燕云照说话。
“这玉妃与那宁贵人是个什么心思?这时候在宫中四处走动,也不怕伤着肚子里的贵人?”
大皇子的衣裳四下翻动间乱了些,燕云照抬手替他理了理,半笑着看了应锦书一眼:“你怀阿丑时,我们窝在伏莘宫中,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怕这些个妃子将我的孩子害没了。”
应锦书托着腮想了想,左右想不明白,便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那这两人成日在外头晃悠的目的,不就昭然若揭了么?”燕云照看着大皇子衣料上的花样子,问她,“怎么选了这么个花样子?”
应锦书目光停在大皇子身上一瞬,倒没纠结向剪梅林宛檀的事情了,又同燕云照说起家长里短来:“阿丑最近长得快,我们两挑的花样子还未来得及绣上新衣,掖庭便送了些成衣来。”
燕云照起身将绣篮子拿至榻上,将应锦书上回绣剩下的布料子递给她。
燕云照一面穿针,一面同应锦书说道林宛檀向剪梅:“这皇子未出世便被奉天楼掌祀认做了贵人,便是宁贵人再招摇,我们也是不敢动她与她腹中胎儿的。”
“这后宫中,只有一人敢做,且不得不做,”
应锦书从燕云照压低的声音中听出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带着未料到的惊讶:“你是说......皇后?”
燕云照点了点头,说起正事,便暂时将手中的针线活放下了:“这有着贵人身份的皇子一旦出世,若是惊才艳绝,真真应了‘贵人’这个名头,皇帝该如何对待这贵人的生母?”
“皇后不可能不急,这两人还要在宫中四处露面,分明是想逼得皇后沉不住气对向剪梅腹中胎儿下手。”
这两人的野心实在太大,应锦书根本没朝着这方面想过。
“她们是想将皇后拉下来?”
燕云照又将才放下的针线活拿起,浑不在意地随口答她:“谁知道呢,这事情总归与我们没什么干系。”
说起这些事情,应锦书担心自己分神着照料不好阿丑,遂叫奶娘将大皇子抱下去。
奶娘带着大皇子离去后,应锦书坐在燕云照身边,看着燕云照果真如她话语平静,还以为燕云照将前些日子向剪梅陷害她的事情忘了,便出声提醒她:“你别忘了向剪梅那茬子事,若是她上位了,恐怕还要对你不利。”
燕云照笑着瞥她一眼,手上刺针不停:“她再能上位,还能越过我去做贵妃皇后不成?”
“她既不能越过我去,便不能明着罚我,先前又被揭露陷害我,便是暗地里向我下手,皇上自然会先怀疑上她。她不敢害我。”
应锦书即便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细细一想,又确实如燕云照所说。
窗户叫风吹开了些,带着湿润水汽的风拂过应锦书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土腥味。
风雨欲来。
-------------------------------------
三月过后夏至,正是皇帝生辰,南方各属国皆遣使者来贺。
燕国派来使者乃燕国三皇子燕少光,燕云照闻得此消息,便向皇帝请了愿去见他。
“在燕国,你可一切都好?”
燕云照托着燕少光的手,牵他在榻上坐下。
“两位皇兄争的厉害,无暇顾及臣弟,臣弟在皇宫中一切都好。”
女婢端了茶水至两人面前,燕云照抬手接过,看了一眼这女婢,问燕少光:“思云怎的没同你一块来?”
燕少光挠着头笑了笑,面上有点腼腆:“思云有孕了,不便长途跋涉。”
燕云照看着他羞臊的面色,眉尾轻轻挑了挑,调侃他:“燕少光,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连你皇姐的墙角都敢挖。”
燕少光嘿嘿笑了声,又怕燕云照以为自己对思云不好,添上一句:“思云已是我的王妃了,不会让她吃苦的。”
“若是你待她不好,我便去将她抢了回来。”
燕云照放下茶盏,说得有模有样,生生叫燕少光担忧起自己妻儿的安危。
燕云照到底是开玩笑,笑他两句便罢了,对燕少光挥挥手:“行了,晚宴时辰快到了,我便先回后宫中去了。”
说着,燕云照从椅子上起身,也不要燕少光送她出门,带着芸娘流云两人离去。
长长一段路上,流云一直低着头,并不理会芸娘时不时向她搭话,更无人知流云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
晚宴之上,歌舞笙然。
今日的晚宴同往日不同,一些属国带了些舞娘乐姬献礼。
燕云照瞧着下方一西域舞娘,右手食指不自觉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舞娘额前金链遮了半张脸,依稀可见饰物之下的艳丽容颜。身姿曼妙灵活,轻易就能让人联想起“水蛇”这一物什。
西域越国将这么个人间尤物不远千里送入圣朝,其间心思,昭然若揭。
皇帝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举杯饮酒时也朝着这舞娘看了几眼。
越国使者见皇帝为这舞娘侧目,起身向皇帝提议:“圣朝天子,此舞娘乃宫廷乐府自幼培养,不知皇上可有意愿收入后宫?”
皇帝不着痕迹瞧了眼燕云照,却见燕云照一双眼只追随着殿中舞娘,半点注意不曾分在他身上。
“朕心甚喜,如此,便谢过越王美意。”
皇帝与越国使者对饮一杯,接着瞧这舞娘跳舞。
一舞毕,舞娘跪在殿中向皇帝谢恩:“蒂芙拉谢圣朝天子垂怜。”
皇帝微微低了点头看向下方的舞娘,还未说话,便见燕云照举杯向自己敬酒,口中甚至念出了一句贺词:“恭喜皇上。”
皇帝转过脸看着燕云照面上神情,好半晌,端起酒杯摇摇与燕云照对举,饮了一杯。
旁的人只当燕云照是气昏了在向皇帝撒气呢,皇帝自己却知道,燕云照半点未曾为这事生气。
说来好笑,皇帝分明对燕云照这样浑不在意的态度不满,却又将这西域舞娘安置在伏莘宫西殿中。
不知是何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