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时间很快过去,江南水患,西部蝗灾,皇帝连日为朝政忙的焦头烂额,已经长时间未踏足后宫中。
这日燕云照乘轿辇回宫,举宫高位低位都出来瞧了一瞧。
燕云照乘的轿子华丽,分明不是从三品淑仪能坐的,只是皇帝准了,谁也不敢出声质疑什么。
轿子稳稳停在宫门口时,赵成打开圣旨,对着一众人等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仪燕氏,心忧民生疾苦,为国祈福,至善至诚,祥钟华胄,于社稷邦交有功,即日起赐宝册,封为从二品妃,帝亲赐封号‘宸’。钦此。”
“臣妾谢主隆恩。”
燕云照接过圣旨,对身在高位的皇帝行礼。
册封典礼在在几日后开始,燕云照接了这旨便也回伏莘宫中待着了。
不多时,皇上来她宫中找她。
燕云照端着茶盏,看了皇帝一眼,将茶盏放下,起身对皇帝行礼。
皇帝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又坐回去。
皇帝看着燕云照眉间的金钿,还不知如何同燕云照说话才好。
燕云照看着皇帝略有些不安的神色,笑了笑,倒是先开口了:“皇上怎么想着给臣妾赐了这个封号?”
皇帝宫殿名为圣宸宫,宸字寓意当是如帝王玉玺之玺字一般的,哪里就能随随便便封给后妃?
“朕为着你的封号想了许久,左右都觉得不够好,不能衬出公主的好。”
“前些日子在圣宸宫里一抬头看,见着牌匾上的宸字,朕便觉得是极衬你的,便定了下来。”
皇帝看着与他一桌之隔的燕云照,才几日不见,便觉得公主的模样变了许多。
眼下不必在宫中小心行事,燕云照也不再遮掩着自己的喜好。
位份已至妃位,燕云照虽尚且不能身着正红色衣裙,却已经能着绛红色衣衫了。
稠丽的面容、艳丽的衣裙,逐渐与皇帝记忆中的燕赤公主重合,皇帝嘴角的笑意微微扩大了一些。
“臣妾哪里当得起这个字,皇上就不怕前朝后宫议论纷纷?”
燕云照微微挑起眉毛,问话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公主自然是当得的,朕......”
皇帝说着,微微停顿了下,没在继续向下说了。
“皇上如何?”
燕云照向皇帝凑近了些,对皇帝即将说出口的话有些好奇。
被燕云照牵着鼻子走了这许久,皇帝却不肯继续说了。
“公主这样打扮朕以前倒是未曾见过。”
皇帝调转话题,有些试探地对燕云照说。
燕云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笑了笑:“臣妾来圣朝前,一贯是这样打扮。”
皇帝瞧了一眼燕云照耳边,将燕云照垂下的一缕发丝撩到她身后去。
“公主以前,可来过圣朝?”
皇帝看着燕云照的脸色,问她。
燕云照想了想,记忆里似乎确实是来过一回的,也不欲对皇帝隐瞒这事,便对皇帝说:“年纪尚小时似乎是来过一回的,只是过去的时间太久,臣妾有些记不清了。”
皇帝一时不知道自己是遗憾燕云照没有记住他,还是庆幸燕云照没有记住那时的他。
“前朝事多,朕坐一坐便要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皇帝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站起身来。
“皇上且等臣妾片刻。”
燕云照也起身,从窗户附近的绣篮里拿出一个小物件。
燕云照走近皇帝,将这物件交在皇帝手上。
皇帝微微低头瞧了瞧,是个平安符,料子是锦缎的,应当不是静安寺的布料。
皇帝带着这样的认知去瞧这小玩意儿,连上面针法有些蹩脚的篆体绣字都觉得清秀起来。
“朕一定时时带着它。”
燕云照还没开口说话,皇帝就自己将这平安符揣进了怀里。
皇帝笑着走了,燕云照从他的背影看,不知为何瞧出了一股子欢快的意味。
应锦书在东殿里瞧着皇帝走了,便到伏莘宫主殿里来坐着。
“等了这三个月,好歹将你盼来了。”
应锦书的孕期已经四个月了,肚子已经显出一些凸起了。
眼下正抱着暖壶,与燕云照一块儿坐在榻上。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燕云照摸了摸应锦书的肚皮,将侧脸贴在应锦书肚子上听她胎儿的动静。
应锦书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才四个月呢,哪里就能有什么动静了?”
燕云照顺着她的力气偏了偏头,抬起身,看着应锦书说:“才四个月呢,我就碰不得了?”
应锦书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呀,少贫嘴啦。”
“这回选秀新进来了四个,你也不担心担心,为自己谋划一番。”
“再遇上了这次这样的事情,你可怎么是好?”
说起这件事,应锦书眼中有点点隐忧。
燕云照倒是不太在意,随口说:“总是有办法的。”
应锦书也不愿在她才回来时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换了个话头继续说。
“只是今年的新年没有与你一同过,无趣极了。”
“我在静安寺,倒是挺有意思的。”
燕云照眼中染上一点兴味,与应锦书同享自己在静安寺经历的春节。
“我与流云芸娘和静安寺里一些年轻的小师太一块儿顽雪,一块儿剪纸,一块儿踩着板子在雪上滑着走。”
应锦书生在北方,只是家中教养很严,从不许她做这样出格的事情,眼下听着燕云照说话,对这些活动也有些感兴趣。
两人说话正投机,流云在燕云照身边说:“娘娘,钱常在求见。”
燕云照转头看了看应锦书,问她:“钱常在这人,你可了解一些?”
应锦书起身,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的半笑半讽:“她这是给你送礼来了,我还是先到床帐后边回避一下。”
燕云照还没出声问一问她,她已经走到后边去了,便也只是对流云挥了挥手,示意流云将那钱常在请进来。
“嫔妾见过宸妃娘娘。”
钱晓星向燕云照行礼。
“起来吧。”
燕云照坐在位上,等钱晓星说明来意。
钱晓星并不是个蠢人,见燕云照瞧着她,便也知道燕云照是何意思。
她让身后的宫女将一个木制匣子交到芸娘手里,芸娘拿着这个木匣呈到燕云照面前,给燕云照看。
燕云照看了一眼这匣子,却不打开,只看着钱晓星说:“钱常在这是何意?”
钱晓星坐在下位对燕云照笑了笑。说:“嫔妾听闻宸妃娘娘今日回宫,特携礼来贺,还望宸妃娘娘赏脸收下。”
燕云照看着她的笑脸,抬手打开了木匣的盖子,里面是一箱子珠宝,成色都是极好的,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燕云照只看了一眼,又将匣子合上了,抬手让流云将这匣子送下去了。
“钱常在客气了,这些饰物,本宫不太用得上。”
钱晓星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眼中有些不愉闪过,只是她再如何不快,也是不敢同燕云照摆脸色的。
因而她也只是短暂地失态片刻,脸上又挂上那一贯的笑脸,用谦卑的语气向燕云照道歉:“是晓星未打听清楚了,叨扰娘娘了。”
“无妨。”
燕云照隔壁抵着桌面看她明明灭灭的脸色,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倒不会在别人面前笑出声来便是了。
钱晓星这人怪得很,旁人不收她的礼之后,就好似不知该和人说什么了似的,局促了半盏茶的时间,向燕云照请退。
燕云照有些困了,手上随意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燕云照没有错过钱晓星看着她这样随意轻视的动作时,微微皱起的眉峰。
心气这样高,又容不得人瞧她不起,怎的就是个商户家的女儿?
这不是注定不能好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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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晓星走后,应锦书从床帐后出来。
听得燕云照问她有关钱晓星的事情,应锦书说:“她呀,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当选就往各宫里送礼。”
“若是只是一人两人便也罢了,权当她在这后宫里想找个靠山,这谁人都送了一份,又是什么道理?”
燕云照也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两人一块想了想她的图谋,一时又想不出来,倒是想的两人冬日里的困倦愈发上来了。
应锦书怀着身孕,困了就要睡觉,向燕云照知会一声后就会东殿里了。
燕云照也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也要歇下了。
燕云照这边累了才要歇下,芸娘替她摘了眉间的金钿。
另一边那梳妆匣里有着同样饰物的彭凝雨,回宫时却挥手将这满盒的东西洒在地上。
她可算知道初次被召见时皇帝为何那样反应了。
原来是瞧见她额头上的金钿想起了燕云照。
燕、云、照。
彭凝雨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还在宫外时,这人就能无声无息地夺了她的皇宠,眼下这人回来了,自己还有可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吗?
这人,绝对是自己向上路上的一大阻碍。
这样想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人。
或许明日,自己应当去瑶倾宫看看颖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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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批完折子到伏莘宫时,燕云照已经睡下了。
皇帝掀起床帐看了看燕云照安恬的睡颜,到底没有吵醒她,自己洗漱一番后,轻手轻脚地躺在燕云照身边。
皇帝侧躺着伸手环上燕云照的腰,像许久以来的梦里那样。
皇帝面上有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