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进了内室,附在燕云照身旁耳语:“娘娘,雪云和云雀在大石底下发现了这个。”
她将手上托盘向前端了端,里面有一小团碎布包着的颗粒物。
燕云照微微凑近了仔细看,没看出什么,便问她:“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芸娘分辨过了,是红麝粉。”流云又添上一句,“芸娘一直在下人房里盯着她们四个,消息还没被递出去。”
燕云照沉吟片刻,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一白瓷瓶子,向托盘中倒入一片白色颗粒物,又拿帕子将这红的白的粉末盖住。
“你小心将这些放远些,去唤皇后娘娘来罢。”
皇后正于凤仪宫中修剪牡丹花枝,忽的听见宫人传话说是燕淑仪宫里的大宫女求见。
“燕淑仪宫中发现了毒药?竟有此事?”皇后将手中的剪子放下,吩咐身后两个丫头,“若宁,你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去伏莘宫。若欣,你差人去各位娘娘宫里跑一趟,请她们到伏莘宫一聚。”
皇后差人来请,却又不聚在凤仪宫,有眼力见的便能猜到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向贵嫔同恭美人在伏莘宫殿门口相碰,恭美人向她行礼:“向贵嫔安。”
向贵嫔也轻轻回她一礼:“恭美人安。”
恭美人有意同她交好,似是随口说起:“向贵嫔可知皇后娘娘寻我们过去所为何事?”
向贵嫔轻飘飘看她一眼,身板挺得笔直,很是矜贵的样子:“恭美人都不知,本宫又如何得知?”
恭美人听出她话语中对她身份微微的轻视,佯装不懂,依旧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伏莘宫。
待两人同皇后及燕云照行了礼坐下,颖容华才来,妆面精致,吐息生香。
她先是瞟了瞟燕云照轻点粉黛的脸颊,颇有些得意地向上扬了扬自己的面容。
“皇后娘娘差人唤臣妾来这伏莘宫做什么?”她一甩帕子,算是行礼,寻了个座位坐下。
应锦书也在,只坐在角落,并不打眼。
皇后见人都来齐了,缓缓说:“今日燕淑仪宫里头发现了这个。”她让丫头将那托盘端出来呈在几人面前。
恭美人轻轻拿起帕子微微掩了掩鼻子,应她的话:“这是什么?”
皇后的目光有些沉重:“是红麝粉和妒芳容。”
一群人自然都是目光闪烁,各自有自己的计量,纷纷都是拿了帕子掩了口鼻。
皇后见试探不出什么,也只微微叹了口气:“拿下去吧。”
“本宫已吩咐掖庭着手调查了,皇上现下政务繁忙,还是待来日掖庭查清了再由皇上定夺罢。”她说着又看向燕云照,添了一句:“燕淑仪,这样可好?”
燕云照向她盈盈一拜,眼波流转间似有些隐而不发的委屈:“皇后娘娘安排的,自然是极好的。”
“皇上半月不入后宫,一来便来臣妾这儿,也不担心各位妹妹心中不快?”向贵嫔手执黑子,轻轻在棋盘的一角落下。
“前朝那些个官员搅得朕心烦,一个个地都张罗着选秀。”皇帝眉头微微皱了皱,伸出手也落下一子,“当朕当真不知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呢。”
“百官怎么想不重要。”向贵嫔轻轻落下一子,几颗黑子将一颗白子围住,“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
“爱妃这一步,可是因小失大呀。”说着也落下一子,黑子陷入死局。
向贵嫔手上没有执棋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皇上棋艺高超,臣妾自然不及。”
“差人收拾了。”皇帝起身,向内室走去,“更衣歇息了罢。”
剪玉进屋,却不是为了收这棋盘,而是向皇帝与向贵嫔禀告道:“皇上,娘娘,瑶倾宫的江月求着要见皇上,说是有要事禀告。”
“颖容华宫里的?让她进来罢。”
“皇上,娘娘下午吹了冷风,感了风寒,现下正发热,嘴里一直喊着皇上......”
“求您去看看娘娘罢!”
向贵嫔对颖容华这举动见怪不怪,见皇帝询问性地看着自己,便轻声说:“皇上便去看看颖容华吧,左右臣妾这里也无事。”
皇帝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是这样委屈你。”
向贵嫔微敛着眸子:“臣妾无碍,臣妾也不愿同她们争什么。”
“还是你懂事些。”皇帝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若她这回又是和上回一样装着病耍小性儿,朕一定罚她。”
向贵嫔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说:“皇上快去罢,莫让颖容华等急了。”
剪玉同她目送皇帝离开,看她情绪不高,安慰她道:“娘娘您别难过,皇上先来的咱们宫,可见皇上心里定是有娘娘的。”
向贵嫔依旧保持远望的姿势不动,走在前头的皇帝突然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见她还在门口,转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了句什么。
小太监转头又向着她们宓秀宫跑来。
“贵嫔娘娘,皇上说外头风大,早些进屋罢。”
她这才缓缓进了屋。
皇帝原以为她又在耍小性儿搏宠,谁知竟是真病了。
他坐在床边想摸摸她的额头,反倒让她抓了手,死死地攥着,一点也不愿意松开。
皇帝目光柔和了一些,伸出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乱了的头发。
原是一派岁月静好,郎才女貌的画面,却叫一声木匣子落地声给打破了。
皇帝有些不悦地看了看旁边在整理梳妆台的江柳:“毛毛躁躁的,半点规矩也无。”
江柳跪在地上,连声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行了,收拾收拾,莫吵着了颖容华。”
江柳拿了帕子小心将地上潵的一堆红色小片状物拢起来,皇帝只随意一撇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手里的是什么?”
江柳又跪下,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奴婢......奴婢不知......”
“太医在外殿,你去叫太医。”
江柳腿都软了,半天爬不起来。她这样更是加重了皇帝的怀疑,皇帝双眼盯着她,自己对着外殿喊了一句:“太医!”
太医听见皇帝喊他,自是急急忙忙地便进来行礼:“皇上。”
皇帝忍着怒气:“你过去看看,地上木匣子里头装是什么。”
太医凑近瞧了瞧,又用手沾了一点闻了闻:“皇上,这时红麝粉呐!女子久闻或是接触服用都会导致不可生育,只木匣子可隔开它的作用。”
皇上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江柳:“你过来。”
“颖容华宫里为何有红麝粉?”
江柳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朕在问你话!”皇上已然是极怒,往日温和的做派瞧不出一点。
这样大的动静,几个宫里自然都听宫人说了,纷纷地都赶过来。
皇后及其他一些妃嫔已在门外等了许久,现下见里头没声了才进去。
“皇上息怒。”皇后安抚了一句,又提起前几日伏莘宫的事情,“宫里这许多的红麝粉是哪里来的?前些天燕淑仪宫里也查出来被人藏了红麝粉与妒芳容。”
皇帝看了眼在一群妃嫔里低着头似有些委屈的燕云照,问皇后:“这样大的事,怎的没人通知朕?”
“皇上前些日子政务繁忙,臣妾不敢拿后宫里的事烦扰皇上。”
皇帝默了默,暂时不纠结通不通知这事,只回头看着跪着的江柳:“你招是不招?”
江柳还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带去掖庭,严刑拷打!”
“皇上,娘娘......”江柳这才出声,“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皇帝发怒,瑶倾宫里一干婢女自然都战战兢兢地跪着。江月跪得近,察觉到不妙,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扑,声嘶力竭地喊:“皇上!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皇上!”
“燕淑仪入宫以后娘娘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奴婢以为让她永久没了子嗣,便能没了皇宠......”
“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一群人眼也不眨地看着皇帝,即使各自心里对这事儿门清,却也知道结果全在于皇帝愿不愿相信。
“一个宫女,竟也敢为祸后宫?”皇帝这话倒有些深究的意思了,突然又话锋一转,“拉下去,乱棍打死。”
他向燕云照伸了伸手,示意她近前来。
皇帝轻轻扯过她的手,拍了拍:“公主受惊了。”
“是朕没有护好你。”
燕云照也登时红了眼眶:“只要有皇上在,臣妾便不害怕。”
坐在不起眼位置上的应锦书对着同样跪在不起眼位置上的江柳微微摇了摇头。
余下的三个妃子,只冷眼瞧着他俩亲近。或许在许多日子以前,皇帝也向她们许下过什么承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