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婕妤燕氏,温惠宅心,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皇太后慈谕,着赐为淑仪,钦此。”
负责宣旨的刘福将圣旨交在燕云照手上,笑着说:“娘娘有福,奴才就先给娘娘道喜了。”
燕云照也笑着说:“借公公吉言。”
刘福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应声说:“娘娘,奴才这便回了?”
“流云,送刘公公。”
芸娘看着手中的圣旨,又开始微微地高兴:“娘娘,淑仪是从三品,颖容华还是正四品呢,娘娘日后,便不用向颖容华行礼了!”
燕云照不答这话,也没有多瞧那圣旨,只向着窗外看她们昨夜种了许久的梅子树。
“那些树苗可都种下了?”
芸娘也是个思维跳脱的,便也能迅速接她的话:“都种下了,只是......娘娘,我听其他宫人说,梅子树在北方结的果可酸啦,根本下不了口!”
燕云照又笑话她:“你呀,净知道吃了,这树种下,哪里就是为了吃那一点梅子。”
“不为了种了吃的话......”芸娘有些小得意地开口,“那娘娘肯定是用来睹物思人,对不对?”
“是啊,是用来睹物思人的。”燕云照说这话时似有深意,芸娘没有听明白,索性也不去管这深意是什么。
皇帝眼下对她兴致正浓,自是寻了空便在伏莘宫里坐下。
燕云照像是不经意地提起:“皇上可还记得应姐姐?”
皇帝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愉,只不好在燕云照面前表现出来,只问她:“怎么突然提起她?”
“臣妾是听闻应姐姐长于燕国歌舞,想见见罢了。”她说着又有些俏皮地说,“皇上若是不愿再见到应姐姐,不若将应姐姐赏了臣妾,臣妾倒还能得个燕国的念想。”
皇帝沉吟片刻:“罢了,应氏这一年来在锦寒宫过的日子也够苦了。公主既想时常见到她,便给她封个常在,接出锦寒宫吧。”
燕云照笑着向他行礼:“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伸手拉她起来,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一点小事,哪里劳的你动身。”
应锦书是被门外的一声磕蹬声吵醒的。那时天色暗沉沉的,待她亲自将门打开了再尽力去望,也只能看见一个身着藕色衣裙于深蓝色天幕下行走的身影。
她看看门口的地上,那个落地发出一声磕蹬声的东西,是一个样子精美的木质食盒。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会在她这样冷清的地界。
原先她担心是有哪个妃嫔或是宫人想要下毒暗算她,后来又有些自嘲地想:再放她在这冷宫里待上几年,她必定就要香消玉殒,何劳这些人多动这些心思?
罢了,便是要死,也该吃饱了才好上路,想她一生,一片痴心不曾被看重,年前沉冤尚未昭雪,到底是不甘心。
她抬腿踢翻了那食盒,只愿再苟且几年,若是有出这冷宫的机会,她定要叫那司曼瑟翻不了身!
食盒顺着她腿落下的弧度倾倒,应锦书自然想看食盒中所盛之物是何,她定睛一看,食盒中竟什么也无。
这是个空食盒!
应锦书短暂迷茫片刻,好歹饱读诗书,知晓其中深意。
‘操使人送饮食一盒至。盒上有操亲笔封记。开盒视之,并无一物。彧会其意,遂服毒而亡。
’
正因知晓,才更为气极:这是哪个没有半点脑子的东西,竟想光凭此法激她平白自愿送了性命?
她还在原地兀自生着闷气,那头那个唯一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却满脸喜色地向她跑来。
“主子!天大的好事啊!”春雨笑着冲她喊。
“再大的好事,同我们有什么相干?”她心头窝火,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春雨却依旧面上带着笑:“主子!皇上说,您可以出锦寒宫啦!宣旨的太监马上就到了!”
应锦书面色一喜:“你说的可是真的?皇上......可是查明我是被人陷害的了?”
“奴婢不知,不过想来应当是了!”
在主仆二人期盼下,宣旨的刘福踏过锦寒宫的门槛,对两人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人应氏,于锦寒宫中反省己身二百七十余日,罪业已除,着赐为常在,居伏莘宫偏殿。”
应锦书并不蠢,她听出圣旨中没有替她陈冤的意思,待接过圣旨之后她又细细看过,确实没有替她洗清冤屈的意味。但她到底不甘心,还是出声问了问刘福:“公公,皇上可是替我洗清冤屈了?”
刘福对人见面三分笑,对她也是笑着,并不直接答她的话:“应常在可要好生谢过燕婕妤才是。”
再多的,他便不肯说了。
待应锦书同春雨到伏莘宫时,燕云照早早地就在宫门口候着了。
“应姐姐可让妹妹一阵好等。”燕云照笑着打趣她。
“燕婕妤安好。”
应锦书许久未与锦寒宫外的人事接触,燕云照又是她没有见过的新面孔,有些手足无措。
燕云照全当没有注意到她小心翼翼隐藏的笨拙,引她入偏殿中。
“东西殿都已收拾好了,应姐姐挑一个喜欢的住下吧。”
一宫里自然是主位最好,比主位次一些的便是东西两殿了,再次一些的偏殿自然还多。
“主子,我都打听清楚了。”春雨走进伏莘宫东偏殿里,在应锦书身边轻声说,“是燕婕妤以宫中生活苦闷思乡为由,向皇上替您求了情,皇上便将您接出来了。”
“燕婕妤......”应锦书无声喃喃。
“咱们去燕婕妤宫里一趟。”
“应姐姐来了?快进来坐。”燕云照笑着迎上门前引她坐在身边,“姐姐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
“闲在宫里无事,便来找你说说话。”应锦书也笑着回她,两人分明是第二次见面,偏偏真有点像相处许久的好姐妹俩。
“嫔妾还要先谢过燕婕妤在皇上跟前替嫔妾说情。”她说着就要对燕云照行礼,燕云照伸手将她托起:“应姐姐何须多礼,妹妹听闻应姐姐母亲与我同是燕人,便觉得心中亲切,昨日一见,更觉姐姐一见如故。”
“嫔妾一见妹妹,便知我们俩定是合得来的。”应锦书压低了一些声音,“只是燕妹妹宫里除两位大宫女外,连石头都不是安分的,妹妹可要小心些才是。”
燕云照与她对上视线,眸色加深了些许,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案几,一会儿又笑开了:“应姐姐说的正是呢,莫说是应姐姐你,连妹妹自己也不知被那石头绊了多少跤呢!真是不知倒的什么霉。”
应锦书自然同她一块笑着:“燕妹妹得了空,不若去奉天楼拜拜,宫人都说是很灵验的。”
“对了,奉天楼掌祝可是个冰雪妙人,妹妹若是同皇上一样感兴趣,倒是可以去结识一二。”她说到后半句话时,音量刻意放低了些,连候在内室门口的流云都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更别提伏在窗子底下偷听的江云了。
“天色也不早了,嫔妾这便回了。”
应锦书在主殿门口谢过燕云照的相送,与春雨一道回她的东殿了。
燕云照目送她离开,对身旁跟着的流云说:“你吩咐雪云跟云雀两个人去将院子里那块石头挖了,看看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