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晨起请安

“娘娘，可莫要睡了，今日您晨起还要上寿宁宫跟凤仪宫请安呢。”

芸娘将她扶起坐下，看燕云照还有几分困意的样子又心疼她早起辛苦，又轻声对她说：“娘娘阖上眼再眯一会儿吧，我跟流云先替您梳妆。”

燕云照闭着眼端坐在铜镜前，歇了没多久，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她俩：“昨儿让你们去寿宁宫打听太后的喜好，可打听出什么了？”

芸娘一边替她轻轻将发挽起一边接她的话：“自然是问出了些的，太后娘娘饮食喜咸，吃穿用度上喜素净节俭，据说是信佛。”

流云将坠着红珠玉流苏的金钗在她发间比了比又放下，也说：“奴婢去掖庭逛了几圈，听见有些个婢女三三两两围坐一团，说是太后娘娘当初也是婢女出身......”

芸娘笑她们：“又是做些麻雀做凤凰的美梦，太后娘娘哪里是她们能比的？”

燕云照轻轻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相距一尺的自己，满头珠翠，张扬又华丽。

“怎么梳了个这样的妆？”燕云照转头问她俩。

“我还当是在公主府里头呢！”芸娘一拍脑袋，“太后娘娘喜素净，娘娘打扮又这样华丽，惹她不快可怎么是好？”

入宫的第一个早晨就出了些差错，芸娘真有些着急了：“可眼下时间正紧，哪里还有时间拆了再梳？”

燕云照看着镜子中自己的两髻想了想，伸手将右髻上的一只钗子拔下来。

见钗子原先固定着的头发披散下来，她说：“将头发收拾一下，梳堕马髻吧。”

“燕婕妤可是来向娘娘请安的？”

见燕云照走过来停下，一位守在门前的年轻女官迎上来询问她们主仆。

“是了，劳烦灵衣姑姑通报一声。”

“婕妤娘娘且在门口等上片刻。”

......

“婕妤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屋呢。”

燕云照进屋时，太后正捏起一块点心正要入口，见她进来，倒是放下了。

“给太后娘娘请安。”燕云照对着她拜下。

太后倒没什么架子，对宫人招招手：“给燕婕妤搬个凳来。”

燕云照福了福身子：“谢太后体恤。”

“燕公主远道而来，吃住可有习惯？”太后坐在上头问她话。

“不曾有。”燕云照也乖顺地答她的话，却也只是问什么答什么，并不多话。

太后偏头问身后站着的灵衣：“可是要到去凤仪宫请安的时辰了？”

灵衣答她：“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燕婕妤便去皇后宫里吧，莫要误了时辰。”她轻轻点了点桌子，唤灵衣，“灵衣，将这椒盐酥端给燕婕妤吃上一些。”

说完又转头看着燕云照，笑着说：“燕婕妤是第一次上凤仪宫请安，恐怕不知凤仪宫请安需待上半个时辰，难免腹中饥饿。”

“先吃些糕点填填肚子吧。”

“臣妾谢太后体恤。”燕云照从盘中捏起一块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无他，这糕点未免过咸了些。

太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口味与他人不同似的，问她：“哀家倒是忘了，哀家嗜咸，你们怕是吃不惯。”

“若是吃不下就换盘糕点吧。”她说着就要招灵衣将碟子端回来，燕云照却出口回绝了：“燕国饮食清淡，臣妾倒是从未吃过这样的糕点，细细尝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也笑眼看她，温和地说：“你喜欢便好。”

待燕云照主仆走后，灵衣凑到太后耳边，轻声说：“娘娘，昨儿燕婕妤宫里的人来过了。”

“说是探听了您的喜好回去。”

太后也不看她，只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护甲，问她：“你瞧着燕婕妤，可与你听说的有无不同？”

“奴婢听闻燕婕妤在燕国喜华丽爱奢靡，而且，喜食甜食。”灵衣在茶杯中新添上茶水，有些迟疑地加上一句：“可今日一看，燕婕妤倒是并不张扬。”

太后不接她的话又问她：“你看燕婕妤，觉着她可是个聪明的？”

“奴婢眼拙，没能瞧出来这些。”

“只是燕婕妤既应娘娘喜好打扮得并不张扬，为何娘娘同她说话时她却不说些好听话逗娘娘一笑？”

太后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她这是在告诉哀家，她是个本分老实的。”

“她今日啊，已经是逗了哀家一笑了。”

见灵衣还是懵懂不甚明白的样子，太后有心提点她，于是若有所指地说：“你见着这样的孩子，可还厌恶的起来？”

这样的女子，身份尊贵又以礼待人，貌美却不张扬，有心讨好却不曲意逢迎，若非是后宫里头要同她共分恩宠的妃嫔，又有谁会讨厌她呢。

燕云照到凤仪宫时，另外三个妃嫔早早就坐好了等着皇后。

她向颖容华福了福身子：“颖容华安。”

颖容华斜坐在位上，懒懒地举了举帕子，算是回礼。

坐着的向贵嫔与恭美人也起身对她行礼：“燕婕妤安。”

燕云照也回她们礼：“两位姐姐安好。”

四人坐在位上才等半炷香的功夫，皇后便从屏风后出来坐在凤椅上。

四人一齐向皇后行礼，皇后也很随和地唤她们起身：“不必多礼。”

皇后看着燕云照，笑着说：“早听闻燕国公主容貌倾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燕云照拿帕子掩了唇笑：“是娘娘抬举臣妾。”

颖容华莫名轻声“哼”了一声，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去：“可不么，传言还说燕国公主娇纵跋扈，今日一见，可见传言倒也不尽可信。”

皇后见气氛不对，笑着骂她：“颖容华说话总是这样，分明是夸人的话，怎的从你这嘴里说出来就这样叫人恼火？”

“本宫同向贵嫔恭美人是听惯了你的话，燕婕妤同你才第一次相见，你这样开玩笑，她要是恼了你，本宫倒要看你如何收场。”

“皇后惯会取笑臣妾。”颖容华笑着说完，眼波盈盈一转，看着燕云照说：“燕妹妹大度，想来是不会怪姐姐嘴快的吧？”

“颖姐姐性子直爽，妹妹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姐姐？”燕云照也眼波盈盈地笑眼看着她。

“好了好了。”皇后拦下她们之间的相互奉承，正色说，“今日晨会，是有事要同你们商量。”

“皇上一心政事，子嗣单薄，太后昨儿邀我到寿宁宫商量此事。”

这些都同在座几位息息相关，这下也不闹腾斗嘴了，都听着皇后向下讲。

“现下掖庭上牌子是每晚都将每人的上上去，若是有哪个被翻了牌子身上不爽利的，就挑些颜色好的宫女在房里候着代幸，莫要坏了皇上的兴致。”

向贵嫔有些迟疑：“娘娘......这......”

“本宫自然知道此举有些许不妥，可皇上年已二十二，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太后心急，我们又如何能左右？”

颖容华一甩帕子：“没什么不妥的，只怕是要乐死那些个想着山鸡变凤凰的奴才们。”说着，轻飘飘地斜觑了一眼恭美人。

“颖容华你嘴上可消停些，若非是你们一个个的肚子不争气，哪里需要抬了那些奴才做主子？”

颖容华面色沉沉，不做声了。

等几人散去，恭美人还留在皇后宫里头坐着。

“娘娘，这颖容华好端端地第一天就明着招惹燕婕妤做什么？”恭美人坐在皇后身边，轻声问她。

皇后看着她笑了一声，饮了口茶：“她司曼瑟一向以宫中面貌最为姣好者自居，见着燕公主比她貌美，自然不痛快。”

恭美人也跟着喝了口茶水：“说起燕婕妤，娘娘打算如何待她？”

“且试着拉拢他吧，便是不成，也不必交恶。”茶碗被她放下，在楠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总归是个不能留子嗣的，没多大能耐。”

颖容华一回她那瑶倾宫便差人请了太医来。

“本宫的身子如何？”

太医才替她号完脉，她便急切地问他。

太医收拾了一下东西，如往常一般回答她：“娘娘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微臣给您开个强身健体的方子吧。”

“若是没别的什么事儿，微臣就下去了。”

太医走后，颖容华转头问身边的丫头江月：“本宫分明是宫里最得宠的那个，为什么一直怀不上？”

江月连声安慰她：“娘娘您别着急，宫里除了恭美人，其他娘娘不也都没怀么？”

“是啊......除了恭美人......”颖容华轻声念叨了一句，“只是生了个女儿，皇上就抬了她做从六品美人......”

她伸手抹了把脸，好歹是缓过来了。她坐在镜前看其中的自己，又问江月：“本宫跟燕婕妤相比，谁的容貌更为好看些？”

江月一点不迟疑，张嘴就说：“自然是......”

“本宫要听真话。”

江月嘴边的话打了个弯：“燕婕妤虽美，不过美的死板，不似娘娘真性情美的灵动。”

颖容华这下才笑起来：“本宫就说，她哪里有本宫好看。传言燕国多美人，燕公主又为其中之最，长相也不过如此嘛。”

另一头，还在圣宸宫批折子的皇帝接到了太后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