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轮银月远挂天边,繁星闪闪点缀其间。
南霜将青黛等人赶了出去,小心翼翼的翻开窗柩,爬上了窗柩外的那棵梧桐树,嘴角轻声唤着名字:“花枯,你出来吧,不然我就从这儿跳下去了。”
许久,回应她的只有寒风呼啸,卷落了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飘过,掉落在地。
南霜有些心慌,她知道花枯的时候,是去围场遇刺的那次,他从天而降,挡下了飞过来的利刃,杀了所有的刺客,他说,他答应了母亲,会一直保护她。直到死去,可最后却被温陌当成刺客,活活斩杀了。万箭穿心,钉在了她房前。
可他真的会出现吗?南霜不确定,可也得赌一把,她看了看脚下的高度,紧紧咬住牙关,眼睛一闭,松手倒了下去。
没有掉到地上,反而是被人抱住,南霜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用那只没受伤的小手,抓住他的衣领,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花枯也不慌,待落到地面上了,突然松开了手,南霜跌倒在地,来不及喊疼,小手紧紧抱住花枯的大腿,整个人坐在地上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的腿上。
“松手。”花枯也被她这一招给吓到了。
“花枯,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从哪儿知道你的吗?”南霜生怕他跑了,仰起头问道。
“不想。”花枯摇了摇头,知道了又如何?
“我落水那日,梦见母亲了,她说......”南霜说着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她说什么了?”花枯脱口而出道,他想问问,她在那边,可还好?眼底的哀伤一览无遗。
南霜不急着回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回来我就告诉你。”
“好。”
“你不问问我想去哪儿?”南霜有点疑惑,怎么这般顺畅了?原以为得说好久才能说动呢。
花枯轻笑一声,“去哪儿?”
“北街秦舍。”
锦都划分为四个区域,东街住的都是权贵,南街街住的皆是商贾清流,西街住的是平民百姓,而北街则是混乱之地,大多数是些个下九流的人。而秦舍则是在北街的角落里。
这秦舍的主人秦文广倒是个人物,上一世锦宣二十五年,叛军起义,短短数月连夺下三城,那时的朝政早已是温陌等人把持,常听见他与幕僚的谈话,都离不开这个秦文广。
但现在,这秦文广不过是一介书生,是不是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呢?
思绪回转,南霜站在了秦舍院中,院落不大,墙角处住满了花花草草,昏暗的烛光下,是一人独坐窗边,影子透过窗柩,显得格外冷清。
南霜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秦先生。”
窗柩上的影子拿着棋子的手一顿,随即缓缓落下,“何人?”
“听闻先生棋艺精湛,昨日幸得玲珑棋局,烦请先生帮忙瞧上一瞧,可府中规矩森严,白日出不来,深夜冒昧来访,还请先生见谅。”
“咯吱~”房门开启,出来一中年男人,只见他长发披肩,身穿一袭白袍,嘴角的胡须垂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南霜看着他的眼神,从兴奋到平静,再到疑惑,眼神肆无忌惮上下打量着她,她也不急,落落大方的站着任由他打量。
秦文广伸手摸了摸胡须,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请进。”
南霜一怔,原以为需要解释半天,却不曾想他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尚幼,而轻视了她。
屋里的陈设很是简陋,墙角一张木床,窗边一张木桌外,别无他物,木桌上放了一盘尚未下完的棋局,而这棋盘,便是南霜空中说的玲珑棋盘,桌上放着两杯热茶,茶杯中的余温尚存,想来下棋之人,尚未走远。
南霜走到桌旁,看了看桌上的棋局,初看平平无奇,仔细一看却是大有乾坤,这棋局下得便是锦宣的时局。
秦文广重新上了杯热茶,放到南霜面前,杯中雾气氤氲,“小姑娘会下棋?”
“略知一二。”南霜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黑白纵横交错,白子攻势甚猛,黑子落了下乘,可细细一瞧,白子攻势虽猛,可过于急躁,既露出了一处破绽。
她捻起一枚白子,状似无意间落下,却扭转了整个局势,隐约有反败为胜之势。
秦文广原以为这么小的姑娘顶多看个热闹,却不曾想竟会下,方才可是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一步,而她不过看了一眼,便看出来了。心中大骇,不敢小觑。
秦文广撩起袍子坐了下来,执黑子下了起来,你来我往,甚是激烈。
许久,秦文广轻笑出声,“小姑娘倒是不错,是我输了。”眼里赞赏的意味愈加浓厚。
“该是南霜多谢先生手下留情了,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是吗?”
“哦?愿闻其详。”秦文广绕有兴味的伸手摸了摸胡子。
“当今天下,宦官当道,百姓苦不聊生,先生是想要这天下,还是要这天下众生平等呢?”南霜端起桌上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一抿,入口苦涩。
秦文广手中的棋子掉落在地,在这静谧的夜晚,声音响亮。他眼神中满是防备,“你是何人?”
“南林侯府三房嫡女南霜,我母亲是清灵公主。”南霜也没瞒着,这些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情,倒也不必弄虚作假。
“太子一派的?”秦文广反问道。
南霜笑而不答,抬头看了看窗柩外的月色,起身行了个礼,:“天快亮了,南霜先行告辞了。”说完推门而出。
秦文广看着南霜的背影,眼神晦暗莫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许久,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伸手揉了揉眉间,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内说道:“将今晚的事情告知公子。”
“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屋内一阵风袭过,须臾便归于沉静。
秦文广换了一身衣裳,打了个哈欠,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