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魂归故里梦重生

锦都 南林候府 白露

后院中占地最大的院子，是如意县主的霜湘院，琉璃瓦，大理石砖，红木柱上雕刻着梅花图纹。细雨飘零，顺着屋檐边上滴落。坠落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桌案上的鎏金小鹿香炉，烟雾袅袅升起，整个屋子弥漫着香味，是上好的梨花香。

上好的沉香雕花缕空木床，床上躺了一女子，她轻蹙蛾眉，红唇微启，额间冒着冷汗，不住的念叨着些什么。

沉香木门从外推开，发出吱呀声响，一阵风袭来，床榻边上的帷幔随风扬起，床上女子似有感应一般，不住的摇着头，嘴里喊着：“不要...不要....”

身穿蓝衣的丫鬟手捧着一盆水，水盆里雾气氤氲，她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将毛巾浸湿，拧干，半跪在床榻边上。轻轻擦拭着女子脸上的冷汗。

“青黛，姑娘醒了吗？”身穿粉衣的丫鬟从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碗，碗中的药味弥漫。

青黛摇了摇头，眼底下的乌青极为明显，眉间紧皱，担忧的看向床榻。姑娘自前几日落水后至今未醒，算算时辰也该醒了啊。

“原以为宫里是吃人的地儿，不曾想，这南林侯府也不遑多让。”粉衣丫鬟冷哼一声，将托盘上的药递给青黛。

青黛接过碗中的药，冷声说了句：“红鸳，慎言!”汤勺轻碰碗底发出声响，她轻轻吹凉，小心翼翼的递到那女子唇边。

红鸳不满的瘪了瘪嘴，没再说话，顺手捞起盆中的毛巾上前，轻柔的擦拭不小心溢出的药水。

苦涩弥漫整个口腔，冰冷的触感袭来，南霜突然睁开双眼，眼神里满是惊恐，那冰凉的触感，像极了蛇坑的蛇，缠绕在她的身上。一圈一圈，缠绕着。

南霜坐起身，连连向后爬了几步，抵在墙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不住的战栗，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中满是防备。

青黛红鸳二人面面相觑，青黛缓缓开口道，声音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姑娘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南霜看着眼前的人想要上前，厉声喊道：“你不要过来！”声音稚嫩尖细，像小孩子的声音，不对，这个不是她的声音。

在被南柔折磨的那几个月里，声音早已如那困兽嘶吼般，低沉可怕。每说出一句话，都如同喉间有一把尖锐的刀刃，割动般刺痛。

掀开被子，南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都还在，脚腕处挂着红绳，绳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响。双手也还在，可却小了一大半。

是青黛红鸳吗？南霜看着眼前两名豆蔻年华的人儿，明眸皓齿，伫立在床边。

可她们早就死了，都死了，是她害死的，若不是她的一意孤行，她们二人，何至于身首异处。何至于，让南林侯府都为了她的愚蠢而送了命。又何至于.......

南霜不禁疑惑，轻声唤了句：“青黛？”声音微微颤抖，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儿，可又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如同泡沫般虚幻缥缈，一碰就破碎了，纤纤玉手停滞在半空中，发了愣。

“奴婢在，姑娘可还有哪儿不舒服？”青黛握住乐南霜的小手，她以为南霜不过是落了水，害怕了，哪里知道，现如今的乐南霜，是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了。

柔软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无比真实，南霜心下一惊，像是急于确认一般，猛地伸手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很痛！

“快，快拿镜子来。”南霜松开青黛的手，眼神坚定的说道。

许是等不及了，南霜从床上爬了下来，赤足站在地上，接过红鸳递过来的铜镜。

铜镜中的人影儿，上额饱满，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 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小巧的鼻子下那双薄唇，极为惨白，这是她孩童时的模样。

手中铜镜落地，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石子，在她心中掀起波涛巨浪，乐南霜双脚无力跌倒在地上。手腕处碰巧抻在碎片上，渗出血迹来，沁入木板中，融为一体。

南霜呆滞在地，不敢置信，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手中的痛感像是不曾感觉到一般，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可把两个丫鬟给吓坏了。

回来了，她回来了。

“姑娘。”青黛惊呼一声，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连忙将乐南霜的手腕抽离那碎片之上。

南霜一把抓住青黛，指甲隔着衣物陷了进去，竟生生折断了一根指甲。她像是不觉得痛一般，“如今是何年？”

青黛有些害怕，手臂痛感传来，姑娘这莫不是魔怔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面上不显一分，恭敬回答道：“锦宣十五年。姑娘您手流血了。奴婢为您包扎一下。”

“锦宣十五年，锦宣十五年.....”南霜瞪大双眼，这一年她才八岁，是她从宫里搬出来住，亲近南柔的那一年！也是这一年，她与安慧等人分道扬镳的！

南霜上辈子的转折点，就是这次的落水，大房嫡女南瑶琼带着她去游湖，将丫鬟都留在了岸边，她正站在船边站着，身后被人撞了一下，跌落在水中。

船上都是女眷，没人敢跳下水来，还是路过的温陌，将她救了起来。

待她醒来的第二日，太子和安慧公主从弘福寺回来，一来就责罚了南瑶琼，自此大房名声一落千丈，而因为她被温陌捞起来的，名声连带着不好，再加上南柔的怂恿，到底是怪上了安慧公主和太子了。

如果没记错，再过一会儿南柔就会穿着一袭素衣来给大姐姐求情了吧。

现如今想来，温陌的路过，可能也是南柔设计好的吧，而她才不过七岁，有这么周密的计划是不大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那不曾出现的姨娘，刘雨兰了吧。

哼，南柔，温陌，咱们的帐，一笔一笔的算。

南霜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在这稚嫩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