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她来到了没有一朵桃花的花神殿,他没有出来,好吧,等他出关。
第二个十年,她纵身一跃来到花神殿,疏离跟她说他未出关,她道:“狐狸,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这次,她多等了十年,又过了十年,带着失落自己暗淡,远远的躲在石壁处,默默注视,至少这样在外人面前她不是个傻子。等了三天三夜,没有出来。
她这次不再傻气骂他怂,却在嘴边小声以自己都不察觉的声音,骂他怂。
之后过了十年,她和辰溪出去玩,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个压抑死沉的地方,她只淡淡的望了一眼,远处无光的黑石墙上刻着“花神殿”三个大字的地方。
“姐姐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不去见他,我记得姐姐之前和我说过他对你很好,怎么,终于发现他不是那样的人了?”辰溪笑对她,倒是宠溺温柔,不过却是一个弟弟般的气质。
花颊桃眼睛依然愣望在远处,口中喃喃道道:“因为他已有心上人,对我…不过是施舍,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他,不打扰他们,得不到的真爱,至少得了君子,成他们鸳鸯之美,这样本仙也好看许多。”
而且,得他肯见她啊,
辰溪眼里透着笑意,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随后藏在眼里精明一闪而过后,他咧嘴一笑,依旧对身旁离得很近的女子温柔如水,道:“花神的心上人是谁?”
花颊桃眼眸下垂,微微有光的眼眸有些伤神,似乎便是不做答的样子,辰溪眼眸有几分认真起来,亦是柔声,发出磁性嗓音,开口问道:“可是昆虚的那位小殿下?”
花颊桃眼眸微动了一下,随后失落,低声叹息,道:“回去吧。”
说不了的沧桑,说不了的悲凉,眼前粉红飞落,迷眼至极,身上阳光尽洒,点点金灿,可却如秋风萧瑟,露水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人生、仙生,还是魔生,他们也会不会有希冀,有着猪王狗王那样的一场情爱,跨越一切障碍的一场,相守着走下去,且希冀着这障碍的困难来验证着他们那刻骨铭心、动人心魄的情,有多少像她这样的生灵,从他们相爱的痕迹羡慕视过。
当清风刮过脸庞时,她希望着身旁能有个人同样和她享受一样的、舒坦的风,可那个人谁都可以……
那么又有几个是说相守便相守。
他乃狗,她是猪,猪狗如何入对?他生的好,她丑的不堪入目,可这世俗眼光又如何看?
那么,一个上神却万万不能,一厢情愿就是那落入的桃花,飘到清泉水流上,将她送到不知何处,远方的伊人看不见,摸不着,她却带着寒凉露水,苦苦追寻。
“若你在一棵树上吊死了,那其他的树又有什么意义呢?”花颊桃说道。
月老道:“非也非也,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了,却已经死了。你嘛,半死不活吧,还有的救。”
“怎么救法?”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说道,“打住,别来下凡历劫寻个好郎君什么的,俗了很,小仙我已受情伤,再下凡受一次,可还了得。”
月老却是摇了摇头,朗朗有词,道:“非也非也,洗去仙身,没有以往,拥有新的自己,何来情伤。下凡后,富贵围绕,权力加身,无数珍馐美味,到时候我们小圣草就知道啊,情分情爱什么的,都是浮云,还不如当个凡界的小公主来的实在,若是喜欢花神这款,本老在凡界给你安排一个貌美儒雅夫君,又体贴又讨你欢心,不比那冷着你的花神殿下实在?”
有理,花颊桃脑中画面不断,甚至还联想到在凡间如何潇洒,一顿傻气笑脸,随后摇了摇头,道:“哪有说的那么好,树爷爷告诉过我,万事因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怎么到了月老仙倌这里,却是快乐的福气时运。”
花颊桃半信半疑望着月老,一双朦胧的大水眸布满了率真。月老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笑道:“自然自然,小圣草果然聪明,只不过,是花点币的小事,用来改改运气而已,若这世界都不美好,那我们这些做仙倌的有何用,难道守着天条渡仙生?”
花颊桃听月老之话,有着那么道理,雅兴上来,变了二壶桃花酿,递给了月老仙倌一壶,颇有壮志说道:“好神仙,为了不枉仙生,喝!”
两仙对饮,花颊桃灌下大口,不经偷偷瞄了一眼在月老腰间别着的一荷包钱袋子,瞧着那鼓着的肚皮,似乎比上次月老来时更加胀气了些,想来做月老的荷包确是委屈了些。
许是喝的有些醉了,花颊桃不禁想起了月老说的富贵环绕、权力加身,还有珍馐美味,心生向往,对着月老仙倌说道:“反正我快要历劫,月老你颇费劳神,在凡间的我富贵环绕、权力加身、还有美味郎君,月老你可要做的?”
她痴痴的笑了起来,对月老说道:“嘿嘿,做个小公主,一生美满,就不用受那狐狸的气了。”
花颊桃看月老正用古怪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她说这话无举轻重,他自己不甚相信,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不信小圣草真真放下了?”
花颊桃无语了,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是月老,现在打算在凡间逍遥,反而又多加磨蹭,惹人不快。
“自然是心有所愿,情爱什么的,太过折磨心性,不如其他的来的实在,若是可以,真的不想再爱,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仙子就行,至于别的念头,全当自己在做梦了。”
月老望着花颊桃,花颊桃脸上高兴,可藏着一抹苦涩,他岂会是看不出来,他也是看破红尘的月老,只能为她叹息,同时微笑了下,对她说道:“不错不错,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至于以前的人忘不掉就不管他,现在开开心心的接受快乐的事情。”
花颊桃认为月老仙倌说的极对,也知道月老是在安慰她,她心中暖然一笑,如今对月老形象大有改观,和以前认为的月老印象不同,如今月老倒是符合她心意。
以前以为月老仙倌是个贸然亲朋的热情仙倌,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十分热情,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让她感到很是奇怪,有些受宠若惊外,还不知如何和他这股热情相和,让她有点无措,不仅仅是这样,热情开朗月老仙倌还收人钱财,前一脚还说过灵币什么的都是浮云,后一脚就准备着挣仙子们的钱财,不靠谱,当真不靠谱,自己说的灵币都是浮云,还挣的盆满钵满,她有些生气的是月老仙倌还利用女仙们对情爱的向往挣钱,让她三观震动,不过那些女仙你情我愿,她自然说不了什么,只是心中对月老仙倌的好感下滑,暗暗想着这是个虚伪的神仙,还是月老,可怜天下姻缘啊,因为钱多钱少决定仙子入凡的一世命运,简直可气,这样的仙倌如何配的千里姻缘一线牵,白白耽误了仙子们的一生情爱,错过佳人。
可后来,越发认识这位月老仙倌,越是对他改观,甚至对他有些成为知己的冲动。是啊,世间因果变化,岂是一个小小仙倌能主宰的了的,他不过也是满足一些小女生的情爱欢愉,至于钱财,仙生无限,大把灵币不在话下,若是一份真挚的爱情用钱财来换,若是她,倾家荡产都要的,大不了重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仙生无限,灵币有的时间挣。
可真正对的人,错过了,即使有时间去争取,也是早已物是人非,不如趁着年轻好好的爱对一个人。
而且天条森严,他一个小小月老之职,如此为天下人谱写好姻缘,不仅时刻不能休息,以防发生变化,拆散了一对好姻缘,还得顶着压力为那些向往情爱的仙子寻求心中一点欢愉,一点热闹,一次不悔。
天界,最忌讳情爱,他如此做,不是惹的众仙不喜吗。
不知道月老仙倌在背后顶着多大压力,花颊桃望着他,如今看他越发的顺眼,觉得他越发伟大而有魅力了。
月老仙倌喝的有些醉了,见花颊桃望着他,他嘿嘿一笑,过不多时就倒在桃花地上,眼中迷离,望着天空的眼眸无比清澈。
花颊桃望着这样的月老,心中有许多话语,最终变成了一句话,问道:“月老仙倌,你快乐吗,我是说做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月老,快乐吗?”
月老仙倌迷迷的笑了,在他好看纯情的脸上有几分醉气,少年的脸上有几分淘气,但眸子却是很清澈,有些深沉来,说道:“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便是很快乐,我从不会想自己快不快乐,我只会同情那些不能在一起的有情人,互相折磨,我的心便会疼痛,也许我生来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月老。为天下人谱写姻缘便是我的乐趣。”
忽的,他清澈的眸子开始深思起来,道:“以前有个人和我说过,若是能促成一段好姻缘,便是美好,好的父母会让后代更好,让这个世界更美好,让世间更美好这是她的愿望,我视她为知己好友,愿意为她让世间更美好,这是我对她的承诺,也希望自己一直能够遵守下去,希望、希望来日她记得,不会忘了我这个待她如一的好朋友。”
花颊桃听着心中一动,不知为什么感到颇为亲切,甚至月老在说“希望”时他望着她的眼神,那么肯定坚定,她心中有些莫名情绪。
花颊桃笑了笑,随后对月老仙倌说道:“你是个好神仙,你的知己肯定会为你高兴的,那你的那位知己呢,真想知道被月老仙倌如此看重的神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月老你生的好看,想必你的朋友也是貌美非凡,应该是个美貌神仙,只不过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一位仙子不妨说说看?你们两个怎么样的一段过往啊,嘿嘿嘿。”
花颊桃坏笑,眼中充满八卦乐趣,月老仙倌被吓了吓,连忙正了脸色,在地上继续躺着,开口道:“不许八卦,我和她只是知己,再无多余什么,少在这套我啊,对于我来说,我和她的经历,就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不管多久我都不会忘记的。”
月老仙倌如此说,但是让花颊桃越发好奇,连忙拉着月老衣服,恳求道:“哎呀,我的好月老,你就说说吧,你放心,我就安心听着,你们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二个生灵知道,我保证听完后不打趣你,你就说说嘛。”
月老面有动容,望着她好一会,最终软下心来,带着醉音,说道:“好吧,我看在你是我朋友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说吧,不过我只说一次哦。”
花颊桃连忙点点头,心中还是觉得这孤家寡人的月老对那位“知己”红鸾心动了,看他这样为难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朋友那么简单,就算是知己,也不是一般的知己,不过平日里月老十分忙碌,周围围绕着莺莺燕燕的女仙都是天界的,虽然月老对她们很是亲切,但也没发觉他对谁有何特别,更没有见到他那位“知己”,她有了月老的飞天府,去天界频繁了,自然对天上有些熟悉,没听说过月老的“知己”这号人物啊,还没有听得月老仙倌道来,花颊桃有些激动的问道:“莫不是女妖,一个貌美魅惑的女妖,难道是九尾狐,不然万花从中过的月老大人怎么迷了心智,嗯,肯定是狐狸一类的女妖。”
月老又望了她一眼,嘴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望着她时,轻轻叹息,说道:“你先听我说,不是什么九尾狐,更不是妖怪,我乃仙身,怎么可能与妖怪为伍呢,小圣草,你还要不要听,在胡乱讲,我可不讲给你听了。”
没想到月老仙倌生气了,此时他喝酒后满脸红扑扑的,又是一副生气模样,倒是有些可爱。
天界最有人情味的仙倌,当属月老仙倌第一名了。
花颊桃嘿嘿一笑,对着月老仙倌说道:“别生气嘛,好,我安静的听着,绝对不说话,谁说话谁是小狗。”
月老笑了笑,应了应眸子,神色开始认真起来,道:
“想当年,六界可没有现在这么和谐安稳,各界为了自界意见而厮杀不断,日日都是一副生灵涂炭的场景,这样情况下,谁顾得了儿女私情,能保住自己性命,有个后代传承就是很好的事,每个生灵都自私的想要获得权利和力量,在这个浩大的天地上占领一席位置,虽然昆虚已经统一六界,但这种状况一直没有很好的改善,而身为红老的我就在天庭上卑躬屈膝,处处受人看扁,活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难受,但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小男孩子,受父亲教导,只会相信世间有情,世间有爱,从来都不主动放弃这个职位,因此在天庭上更难立足,若不是有昆虚尊上不许随意杀生的命令,我恐怕早已命落黄泉,因为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实力为上,没有情爱可言。”
“直到遇到她,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她穿着一身水粉散花裙,打倒了欺负我的仙倌,轻轻的将我的手拉起,她问我有没有事,我被她的容貌看呆了,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仙女,我愣了半天才回答了没事,没想到她被我这傻样子逗笑了,笑的犹如银铃一般,动了我的心魄,她明媚大方高贵,让我不敢直视她,她却轻声说着我和她都一样,是平等的,我从没有见过谁对我这么好,可以平视待我,我感动的发誓定要让她幸福,她很聪明灵气,却有傻气可爱的时候,她问我怎么没听说过有红老这个职位的,我自卑的缩了缩头,给她说是个不起眼的职位,没想到她却问红老是干什么的,我被她的傻气模样给萌住了,便告诉她,红老是为天下人谱写姻缘的神仙,这个六界生灵都不看重的情,她却是唯独不一样的那个,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对我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件美事,不过她希望能匹配一对好姻缘,好的父母能教育出好的孩子,一对情人的美好,让后代美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样天地都会很美好的。我被她的观点所折服。”
“因为生灵都说,为自界大事,不能局限于小情小爱,只会误了大事,而她不一样,有着对情爱的向往,却不是自私的,而是念着苍生,有情有血肉的仙子,她在我心中就是那善良的一盏灯,神圣不可侵犯。”
花颊桃听着为这月老知己也有所折服,不像她,满脑子都是和花神的那点小情小爱,哎,真不是一个等级的。
但同样做了月老朋友,也是高兴啊,有句话说的好:人比人气死人。
她没必要和月老知己比,现在她和月老关系本来就很好,虽然他们关系很好感觉有点友谊之间的酸溜溜的,但自己也很满足,并且真心为月老交到这位善良朋友感到高兴,也十分好奇他口中的知己叫什么,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的。
花颊桃问道:“那你的知己,你的灯,叫什么,你如此念这那位仙子,怎么在天庭上没看到你们来往啊,我倒是想看看她哪里优秀了。”
比她这个朋友做的尽责,额,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罢。
但她可不服气,虽然麻烦月老的时候远比月老仙倌找她时候多,但月老仙倌每次有事情她都是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她就不信他的知己有多好。
只是月老望着她又是默了好一片刻,最后沉重的闭上眼睛,唇边发出轻缓而悲凉的声音,道:“死了。”
花颊桃怔了怔了,突然觉得刚才的小心思太过自私,有些后悔问月老的“知己”的话了,脸色也随之浮现自责起来。
花颊桃望向月老,他神色凝重,看样子孕育着伤心,像是回首什么过往不好回忆,久久徘徊悲伤中无法出来。
是什么样的回忆,让这么活泼开朗的少年此时这么悲伤压抑,又是什么样的少女,成了他一生不可抹去的记忆。
花颊桃不禁想到,这少女真可恶,生前带他给他美好,给他希望,死后却让他如此伤心。
而她却体验到了情爱的美好,也体验到了最折磨人的便是情。
花颊桃不想去打扰此刻的月老,因为她想她现在无论做什么,让他高兴哄他开心的事情也好,都是他为了敷衍于她而强颜欢笑而已,当一件沉重到心底的悲伤,任何事情都是那么让他感觉心烦心累。
她便是如此,得知花神有了心上人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会索然无趣。
她就安静的立在身旁就好,等着时光流逝,等着时光带去的那一点点悲伤,让余下沉淀。
然后带着她的梦想,继续前进,无论怎样,都是心甘情愿的。
忽的,月老笑了起来,就在花颊桃发现月老仙倌眼角的泪光闪烁的时候,他不是悲极生笑,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笑容,笑的那么甜蜜,又那么让人心疼,仿佛天地的颜色都会随之变化。
她再次问自己,是什么样的少女,折磨了这位少年的心。
随后月老仙倌像个没事人一样起来,望着花颊桃咧嘴一笑,道:“今日心情很好,我请你去醉仙居,嘻嘻。”
花颊桃也笑了笑,此刻任何嬉戏打趣的话都荡然无存,点了点,思索了会,道:“嗯、我听说醉仙居的水中生花很有趣,不如我们去尝尝这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