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小二虽是笑着的模样，但是嘴角上升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扯得脸上的面皮堆叠出厚厚的褶子，眉毛僵硬，眼睛中闪烁着难以抑制地兴奋。
可这小二仔细打量两人时，眼中的兴奋却被困惑替代。
手中的托盘仍在腕上端着，不动分毫，这异样让苏印絮有了底气，大约是此刻的他们在某些特别的存在来看，其实就是同类，既然是同类，又怎么会需要这些呢？
前台管事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颠儿颠儿地走了过去，大声呵斥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毛手毛脚耽误两位客官正事？”
小二一脸迷茫，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管事的看着小二手上的东西，直接接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瞥了小二一眼，只说这里他会亲自招待。
小二这才恢复呆愣的神情缓缓走开。
苏印絮打量了这二人，其实都是活人，只是身上混着死气，只是离开的小二只差一步之遥就是个死人罢了。
“二位客官，这是我们本地特色，赛皮囊，是由本地特有的鱼类所制，味道香脆可口，为了回馈和报答莅临本地的客人，我们都是免费奉上。”管事放下这盘菜就想离开，却被苏印絮叫住。
“鱼类啊！对了，管事的，方便问几个问题吗？”苏印絮默默放了一锭金子在他手心。
管事的摸了摸手中的金子，表情更加热情，凑上去谄媚道：“方便，方便。客官，您二位想打听啥呀！”
苏印絮快速地和沈慕卿迅速交换了想法，问道：“刚刚那女娘和那个郎君表演的故事，让我很有启发，便想着顺便找人问问，那这门口现在挂着的灯笼究竟是人皮所制呢？还是纸糊的呀！”
灯笼这个词出现的时候，管事的眼中目光有些闪烁，但是没有拒绝回答，只是笑着说：“客官，咱不知道啊，咱就是个打杂的，这灯笼都要东家才知道，我们客栈都有专门的灯笼手负责点亮灯笼，咱这些打杂的人是接触不到灯笼的，所以，这还真的不知道……”管事的喜上眉梢，再次接过一锭金子笑道：“不过，客官，你如果对灯笼感兴趣，不如试试这道菜，应该会得到您想要的答案。”说罢还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了几下。
管事的收好手中的金子就走开了。
沈慕卿率先握住筷子在菜里搅来搅去，直到碰到一个硬物，才停下。
缓缓推出，发现盘中有一个灯笼形状的金属雕刻物，东西像是紧紧地被刻在上面，没办法拔下来，苏印絮想了想，先前有几张桌子的人也吃了这道菜，除了那神秘的微笑，并未出现任何异样的东西，反倒是每吃的人呢，发生了一些变化。
苏印絮夹起一块鱼肉，就往嘴里塞。
“你？”沈慕卿急了，这东西虽然那管事的说是鱼肉，可他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如今苏印絮已经将这东西入了口，那还是不说了，可能会吐出来。“罢了……”
“怎么了？我先试试看，究竟有什么变化，而且，我比较特殊，要是有毒之类我也没事。”看着沈慕卿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印絮觉得他肯定知道这东西是何物了，只是肯定不会是什么美妙至极的好宝贝，苏印絮心一横，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但这东西比想象中更美味些，外焦里嫩，即便小二放了那么久的时间，也丝毫不影响这道菜的口感，就是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迸发。
再一睁眼，苏印絮发现眼前的人被一堆人取而代之，是被捆仙绳捆得插翅难飞的沈念厘、裴子冲、杜弦，楚越以及好几个不认识的人，他们齐齐坐在地上，眼睛上蒙住眼睛的布条仍旧没有摘下，口中都塞了布条，保证他们没有人能吐露出一个字。
只是吃了一口菜，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客官，眼前的两脚羊都会今天最新的货物，再过半个时辰，咱们的拍卖就可以开始了，这是您的面具。”脸色煞白嘴角几乎到耳朵位置的小二恭敬地对着苏印絮道。
这小二已经没了人气，就是个孤魂野鬼，尽管不是第一次和真实的鬼魂那么近距离的相处，可还是难以改变苏印絮怕鬼的本质，心里情绪翻涌，强行按捺住自己颤抖的心，小心翼翼地接过小二给的面具。
好家伙，这里究竟怎么回事，这是活脱脱拍卖人？
“小二，那我该怎么拍呢？”苏印絮强行压低自己的嗓音。
小二眸子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苏印絮的疑问。
“客官，只需足额冥币就可参与拍卖，剩余没有被客官们看上的人，就会被经过特别处理制成人皮灯笼进献给鬼王大人。”
“嗯。”
进献给鬼王大人？鬼王还收这个？好变态……
冥币？这种东西她究竟要从哪里搞到手。
有钱能使鬼推磨，实在不行，就金子得了，不过，想让她苏印絮救人，那必定是要回报的。
金子是之前出卖头发所得，既然食发鬼主要用的就是金子，也就说明，金子是种硬通货，应该没什么问题。
客栈和原先的客栈布局一样，不同的是布局显得泾渭分明，台柱上暂时是空缺的，而台下则坐满了带着面具的客人，大半的客人是鬼魅，难以置信，竟然能遇上鬼卖人这种奇事。
鬼买了人还能做甚？
无非就是换个方式打牙祭罢了。
恐怕那碟小菜的目的只是为了将活人连接到这个世界作为拍卖品罢了，只是苏印絮恰好戴上了特殊的耳饰，活人气息被完全掩盖，因此才能顺利成为有拍卖权的客人还是两脚羊。
不到片刻，只见沈慕卿也出现在面前，小二照例持着僵硬的微笑走来，奉上面具。
两人戴上面具后，逐渐和这群鬼魅融为了一体，苏印絮手腕上的红绳就被扯动，沈慕卿传音道：“别怕！”
别怕！
苏印絮顿时有些恍惚，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候的沈慕卿仍显稚嫩，对她也说了别怕，心中升起阵阵暖意，嘴角不自觉上弯。
传音回去：“嗯，不怕。”
周围没有点燃太多灯，所以主要的光源主要是集中在那群待宰的羔羊身上，每个人的表情各异，他们虽然不能看不能说，但却能清晰地听到。
苏印絮仔细端详，才发现了相当有趣的事情，原先她只当这些人嘴里的是随处可见的白布，现在才晓得，原来泥土也能被幻化为布匹呐，传音给沈慕卿道：“啧啧啧，沈仙师啊，你这些徒子徒孙可真惨，我就听过鬼吃泥，如今也算是开了眼，原来还有人吃泥啊！”
沈慕卿将视线缓缓移向人群，莞尔，传音：“谁说不是呢！出来混总是需要给这先生们些束修才是。”
这么幸灾乐祸的师尊，苏印絮暗叹：“这么顽皮，啧啧啧，这些道友要是知道他们敬爱的师尊原来是这么想的，会不会后悔入了青山派的门。”
渐渐地，属于客人们的位置就满了，小二们则将自己埋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空气开始变得黏糊糊，湿哒哒，苏印絮感到极度不适，怨气，欲望，谵妄，欲念都在交织，这些邪祟似乎非常享受这里的环境，被捆住的一些人的恐惧被逐渐放大，邪祟就越来越兴奋，甚至隐隐迸发出想要吞噬这些人的欲念。
苏印絮从不知道鬼也是有欲望的，拍卖正式开始，沈念厘他们几人还在后面一些的位置，先被推上去的几个人就纯纯怨种，因为恐惧哭得难以忘怀浑身湿透的胖子，没有任何鬼想要，结果被直接扯掉蒙住双眼的布条，胖子一看周围都是戴着面具的鬼魅，瞬间尖叫，妄图站起身逃跑，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迈开腿，整个人直接悬空，他的皮就活生生自己脱了下来，剩余没了皮的肉身被小二们抬走。
直面如此血腥的画面，苏印絮只想干呕，莫名的恐惧感和烦躁感爬上心头。
尽管她跟那几个人不熟，可没办法眼看着那几个小弟子也落得如此下场。
“沈仙师，这样的死法，魂魄是不是再也没法入轮回？”苏印絮回头看了一眼沈慕卿。
沈慕卿眸子里的苏印絮情绪不高，但嘴角那抹嘲讽却越来越明显。
“魂魄在皮被剥离的同时，就会被撕成碎片，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好疼啊。”
苏印絮轻声吐了三个字，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沈念厘虽然内心极度恐惧，但还是打算见机行事，却不想会听到有人说话。
他们嘴里的泥土味极重，哪怕苏印絮距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也能嗅到那股发臭发烂的泥巴味道。
“啧！沈仙师，我们一起做笔买卖吧！”这么好的机会，苏印絮并不打算放弃。
苏印絮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如果这事儿回报率足够高，那么，暂时的隐忍是可行的。
于是她在找小二确认，金子的确可以参与拍卖，而且价值远远高于冥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发财的机会来了。
她就是要用她和沈慕卿所有的金子拍下这几个废柴。
“现在，这是人间最好的女娘，因为是修道之人，所以吃完可以修炼出白日行走的肉身，，十贯冥币起拍。”
苏印絮看着这个被称为人间最好的女娘沉默了，这不是楚家那个大小姐楚越吗？
“这个女娘我要了，三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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