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霉运宗师的传说

苏印絮鬼鬼祟祟往后挪了几步，讪笑道：“啊这……前辈二字愧不敢担，沈仙师在此，怎么可能轮得上我这小娘子班门弄斧呢！沈仙师……”沈慕卿似笑非笑眸子里全然都是她的身影，话到嘴边不自觉地又全都收了回去，“沈仙师，若不介意的话，不如，在下刷个刀……”

众人见苏印絮吃瘪，全都暗暗憋笑。

苏印絮无奈衣袖一甩，手指掐算，之后紧紧盯着悬在空中的黢黑碎片，沉声说道：“嗯，在下技艺不精，大概的方位是东南。”

裴子冲纳闷：“东南？具体方位真的可以推算出吗？”

苏印絮玩笑道：“嘿嘿，这，其实也不用推算，毕竟这碎片早已告知具体方位。”

裴子冲伸头仔细打量碎片，残破不堪的碎片罢了，哪里有方位，他努努嘴：“那早就告知方位，那你还算什么呀！”

苏印絮轻咳一声，道：“那不是随便算算吗？毕竟沈仙师让算算。喏，那碎片虽不齐全，但缺失的方位剩下的就是东南向，我本猜想会不会是西北向，但是碎片上的黑气集中在东南向。”

闻言，几个刚站好的弟子统一地朝着沈慕卿背后挪了挪。

沈慕卿轻轻勾唇，缓缓朝着苏陌允和几位长老作了一揖，道：“师兄，几位师叔，此番我需亲自前往探查，诸位保重。”

苏陌允颔首道：“保重！门中大小事务不必挂心，这几名弟子师兄会照看。”

沈慕卿轻声道：“劳烦师兄。”

终于有光明正大的机会下山，苏印絮美滋滋地对着几名弟子说道：“看样子，要想交流，恐怕只等以后有缘再见，终于可以下山啦！还有你们师尊相伴，美哉美哉！”

众人面红颈赤，不远处的几位长老面色悚然，碍于人多，胡子都吹了起来。

苏陌允被口水呛到，轻声道：“年少妄言，咳，散了散了。”刚想走又顿了顿，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几人疑惑地看着彼此，随即点头道：“回禀宗主，有。”

苏陌允看着不知何时消失在原地的两人，面色发青，眼角却露出一丝水光。

平日各大修仙门派弟子接到任务都喜成群结队，这样有经验的弟子就能顺便带一下经验不足的小弟子，但除非出现极为棘手的情况，门中长老才会亲自出马，这次情况可见一斑。

沈慕卿虽然早就飞升，但是强行封住自己暴增的法力才能继续留在这里，因此才多了封印法力的印记和耳饰，这次的碎片和蛊虫已经不是目前门中新一代弟子能处理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他才决定自己亲自处理，顺便捎上一直不停作死的苏印絮，尽管男女授受不亲，可也还是那么做了，为方便盯着苏印絮，他趁苏印絮分神的时候给她手上戴上了特质的长命缕。

苏印絮有些不满，嘟囔道：“你在，我知道跑不了，干嘛还给我这个，这是什么？”

沈慕卿面色如常道：“此为长命缕，内含道家术法，可辟邪消灾，尤其霉运！”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苏印絮心中发怵：“……”心道：“你还不如直接说是辟我。”可看着自己手心原本的剑伤不知何时没了，心头一暖。

看着正在仔细观察长命缕的某人，沈慕卿心中补充道：“这长命缕含我心头血，你若是想跑，那是断不可能的。”

若隐若现的香味一直浅浅地散发，自他们出发，气运就一直没好过，不是走错道，就是掉东西，苏印絮想到那条长命缕，觉得好似也没多大用，她这霉运阴魂不散。

这一路上，苏印絮不是没想过跑路，又不是御剑飞行，再者毕竟男女有别，总有很多机会不在一处，但屡试屡败，沈慕卿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她拎回去，仿佛沈慕卿的眼睛就长在苏印絮的额头似的。

导致现在她彻底放弃逃跑的心思，试想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身边，还不让她离开，还有比这更舒爽的事情吗？

根据之前的推测，二人一路往东南方向奔去，只是苏印絮每日在用饭前吸上一吸这碎片的邪祟污秽之气，不至于再引波澜。

这碎片越靠近东南方向，它产生的祟气就越浓，这也直接让苏印絮判定方向确实没错。

他们断断续续边走边看，高山入云，密林丛生，不知不觉来到了黔州郡。

这里的景色旖旎秀丽非常，就是人烟稀少，若不是确定他们已经身处黔州郡的地界，苏印絮都要以为这里恐怕是什么特殊地界，街上人不多，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惶恐，眼下乌青一片，一看就是长期没有好眠的情况。

忽然一阵啥呀的叫喊声打破了街上的怪异感。

“霉运宗师开过光的画像嘞，三文钱一张，五文钱两张！”

这声叫唤直接让苏印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沈慕卿则惯性地看着苏印絮。

苏印絮看着沈慕卿这不善的视线，撇撇嘴，心道：“霉运霉运，总不可能一提霉运说的就是我吧！没可能啊！我倒是要瞧瞧去，这青天白日下，不卖财神爷的画像，在这里捯饬什么霉运宗师的画像，还开过光。”

年逾半百的老者沧桑的眼睛下黢黑一片，印堂发黑，头发花白，一身彩衣，他身边竟还围起一圈人争相购买这画像，可这人一看就晦气缠身。

苏印絮愤恨地吸了吸鼻子，喃喃道：“这年头，霉运都这么受欢迎吗？”又想想自己，怎么都是被人嫌弃呢？

沈慕卿揶揄一笑，轻轻扯了扯苏印絮的袖子道：“去瞧瞧，说不定你也能大赚一笔，毕竟……”说罢眼神还来来回回打量了苏印絮。

苏印絮大囧，但一想到，之前自己身无分文的情况，又摸了摸自己衣袖中剩余的金子，瞬间心安，笑道：“也是，毕竟，如果能变成财帛，那也是极好的，买糖也是要银钱的。”

这话听得沈慕卿眉心蹙起，眼中一抹疼惜转瞬即逝。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苏印絮，道：“你这卖的什么霉运宗师画像，还开过光？”

眼前的老者眼珠子一转，分外嫌弃地打量着苏印絮，却还是谄媚道：“你这娘子，一看就是外乡人吧！到了黔州郡这地界，你还真必须来上几张正宗的还开过光的霉运宗师的画像才行，这可厉害了，你买完后，每日清晨上香就可以诅咒那些想要迫害你的妖魔鬼怪，甚至可以诅咒正在侵蚀你气运的脏东西。”

苏印絮：“这么厉害？那能给我看看吗？”

老者：“我这可就最后两张了，小娘子不如买两张和你家郎婿一起使用，招财辟邪，绝无二话。”

你家郎婿！

苏印絮喜上眉梢，声量都大了不少，道：“行，给我看看。”

老者掏出最后两张画像给苏印絮，苏印絮看着画像中的人，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肥头大耳的猪妖是什么情况，还画得凶神恶煞，这画像旁标注的是此乃巫蛊祖师爷苏印絮！

苏印絮整张脸全黑了。

压抑着心底的火气，道：“苏印絮？这……为什么是个猪妖？”

老者道：“小娘子，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讲，这苏印絮是百年前的男猪妖，修炼得道之后飞升成了上仙，善巫蛊之术，这是我精心绘制的，还开过光，诅咒之术绝对一流！”

苏印絮嘴角绷紧，温柔地说道：“这苏印絮分明就是个女子，沉鱼落雁都难以形容她的美貌，哪里是猪妖啊，你……”

老者见苏印絮像是来找茬，冷哼道：“哼，我看你这小娘子，就不像是买东西的，我不卖了，想卖，五十文一张，去去去，不要耽误我做买卖。”

苏印絮气急，道：“好！百年时间定会有诸多传闻，但是你直接把人变猪，这真的是！你就是胡言乱语！”

老者道：“哼，那是你自己不知道，现在整个黔州郡可都是靠着我卖的画像苟活，不买别捣乱，小心晚上蚩陀罗来偷你气运！你……”

老者话还没说完，沈慕卿闪现道老者身后直接掐住老者命脉，问道：“蚩陀罗？”

沈慕卿手上用的巧劲，让老者能说出话却呼吸不太顺畅。

苏印絮一看赶紧一把抢过老者手上的画像，恨恨道：“快说，什么蚩陀罗？”

自己手中画像被五文钱取代，欲哭无泪。

老者意识到自己是遇上高人了，正要开口，忽然一阵怪风袭来，这街上竟然掀起尘土。

不知从何处一鞭子就甩了过来，苏印絮身边的小贩被打倒在地，沈慕卿随手一挥，他们三人就在结界中，外界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更看不见他们。

一声熟悉的女声应声入耳：“快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紧接着就见楚越身后跟着一堆人围住了躺倒在地的几名修士，修士手中则抱着几张苏印絮的猪妖画像。

苏印絮：“……”

老者：“……”

熟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楚家人竟然追着一堆修士，就为抢几张猪妖画像，尽管画中人就是苏印絮自己，她还是略感无语。

苏印絮幽幽道：“咳，沈仙师，看样子，这猪妖画像还真是分外抢手！”说罢，苏印絮默默收起那两张画像，老者盯得眼睛赤红一片，心道：“自己竟然亏大了。”

沈慕卿轻笑道：“确实。”

苏印絮翻了个白眼，就见楚越一行人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打劫完画像就离开，被抢走画像的修士最后恨恨离去。

苏印絮看着现在犹如霸王一般的楚越，不由得联想到之前邺城见面时她的模样，顿时觉得，这女娘莫非也是有特殊癖好，不由得一身恶寒。

待人走后，沈慕卿才将老者放开，老者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冻僵，这才仔细看清楚扼住他命运的人，仙人之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眼中的淡漠让他冷不丁颤抖，他缓缓吞了口水，道：“两位仙师，小人有眼无珠，这黔州郡最近说来也怪，前年开春就陆陆续续发生诸多怪事，很多人家的小孩被这蚩陀罗偷了排遗物，之后不久就夭折了，本以为是偶然，也请了仙师来做法，可慢慢地就连很多大人也遭了殃，气运慢慢变差，导致大家天天不眠不休就看着自家恭桶，生怕被偷了去，这不，发现可以请这开过光的霉运宗师回家，把这画像贴在恭桶上，这人家起码还能睡个安稳觉，更有甚者，把画像带回家，天天诅咒那些个妖魔鬼怪，一时间也还能见效，可最近，一张画像威力不够了，所以……”

苏印絮觉得心底发凉，道：“所以供不应求了。”

一想到她这丑陋的画像是被买回去贴在恭桶上守护人家的排遗物，她就一阵恶寒，但是，这些画像，不知为何，散发出一些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尽管很淡。

沈慕卿只是淡淡说道：“走吧！”

老者看着轻而易举就放过自己的两位大人物，谄媚着从衣襟内又掏出一叠画像，颤颤巍巍地递给了苏印絮，道：“本来我是想，留几张画像防身的，但看两位仙师，可能比我更需要。”

说罢赶紧溜走。

苏印絮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每张画像，气得肝儿疼，这画像一张比一张丑，一边看一边吐槽：“看，看看这模样，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忽然一只大手按住苏印絮的头顶，这一下直接安抚了她的情绪，她忽然想起，她可还没有承认过自己就是苏印絮，所以一直那么急切且清晰地说她自己的样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苏印絮泄了气，摆烂地看着沈慕卿，态度极为端正，道：“师尊!我……”

一如之前，苏印絮在沈慕卿的凤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可沈慕卿的眸子中却有着不一样的东西，她的心头一直压着块大石头，无法自如成为自己，也无法成为那个有着特殊癖好的楚家女娘。

沈慕卿道：“走吧！赶紧找客栈。”

苏印絮一字一顿道：“我回来了！”

沈慕卿停住了身体，久久不语。

“我知道。”

苏印絮心中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了，略微哽咽地说：“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承认，我回来了。”

“我明白。”

沈慕卿眸子中那抹笑意，让苏印絮看呆了过去。

苏印絮收回视线，道：“师尊，什么是蚩陀罗？”

沈慕卿沉思片刻，看着近在咫尺的客栈，揶揄道：“一会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