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一片空白,心脏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快,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苏印絮还是难以置信,眼前人怎么可能是师尊,沈慕卿这个人向来极守青山派规矩,说是古板教条也不为过,穿衣从不穿深色衣物,佩戴耳饰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再者,他一向厌恶她,毕竟她是恶贯满盈的小徒弟,哪怕……她死前期待他能多看她一眼,也未曾,就算真的认出她,又怎么会这么“深情”地打量她,绝无可能。
“哼,就凭你们,不自量力!桀桀桀桀……”“林员外”感知到吞噬自己力量的东西突然消失,便立即甩手将距离他最近的一名走神的修士拽了过来,不等沈念厘救人,这修士须臾间就被一团漆黑的祟气包裹,还没来得及惨叫,祟气迅速散开后,原地就只剩下一张看不出惊恐的皮。
苏印絮眉头紧促,可眼前的人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苏印絮狠狠心,用力将自己被抓住的胳膊收回。
顺手拔出眼前人的佩剑彻底将左手划出一个大口后又将剑插了回去,这一举动让沈慕卿眉心一跳,他太清楚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了,轻叹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刺骨的痛让苏印絮无比清醒,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觉得不对劲了,这祟气不知怎么的有了灵识,恐怕这不是他第一次舔舐鲜血的味道,她双手结印,眼神坚定,对着“林员外”厉喝:“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落下,“林员外”面上表情僵硬不少,默默吞咽了一下,但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心神一松,竟然桀桀笑了起来,嘲讽地睥睨了众人一眼:“你们,胆子还真是……额……这是……”一瞬,他觉得自己要被生生从这具尸体里拽出,力量也在飞速流逝,那种充盈的力量感瞬间空了,这种压制感没有消失的意思。
苏印絮冷哼一声,用力挤压左右,鲜血顺着左手的伤口一滴滴流淌下来,周围的祟气捕捉到这独特的“美味”瞬间躁动起来,空气都凝滞了片刻,瞬间,祟气汇成水柱般大小直接涌向苏印絮,越来越多的祟气渐渐将苏印絮包裹住,“林员外”见此一脸期待着被包裹的女娘瞬间化作尘埃。
可惜,到底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一息间祟气凭空消散,只见苏印絮的头发已经堆叠一地,隐隐,还有一缕极其独特的香味溢出,沈慕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弹,“林员外”拼命维持住的身子直接瘫倒。
“最后说一次,你给老子滚出来!”苏印絮眸子中的冷意外泄,不怒自威。
被迫趴在地上的“林员外”怒目而斥:“你……你……”
“林员外”开始渐渐从林员外本尊身体里剥离,沈慕卿凤眸一缩,左手一个掌心雷顺势拍了下去,“林员外”彻底被完整剥离,林员外则软软地躺下。
众人一时间呆若木鸡,毕竟集全部人对抗的邪祟,就这么,被一道雷给劈成这样。
裴子冲嘴比脑子快,眼睛瞪圆,声音贼大说道:“雷!!!这不是……”
这个雷不仅劈出邪祟,还让苏印絮更加确定心中所想,这个人就是她一直最心痒却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师尊。
苏印絮右手伸出,虚空中抓紧这邪祟的脖子,“一路,好走!”
被遏制住的邪祟无法发出声音,全身颤抖。
手指收紧,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让这凝为实体的邪祟第一次感到恐惧,他不明白,他明明早就超脱于普通怨气,妄念的存在,他明明无处不在,他是最强大的,可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要消散了,不,是快要被捏碎了。
院中的祟气没有之前那么浓厚,楚越没有那么紧张,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还在一起的苏印絮不见了,虽然她看不上女子好女色的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曾经尚未被赶出楚家的时候,身为长辈的她从未薄待过身为小辈的她分毫。
楚越伸长了脖子四处找寻,终于在比较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人,可是,她看到了什么。
此刻的苏印絮和楚越以往印象中的那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容貌更艳丽几分,她一直知道那人从未丑过,丹田处满是血,脸色苍白如纸,之前歪歪斜斜的发髻早就散开,头发长度竟早就过了脚踝,她身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特别的郎君在凝望着她。
其他人注意到楚越的异常,顺着望去。
“那不是青山派的……沈仙师!”不知是谁说了半截,众人都分了神,可沈慕卿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毕竟沈慕卿无尘真人的传说可不是盖的,尤其是看到沈慕卿额间印记泛着金光,现在任何一个人遁走那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防护的结界隐约有了裂缝,沈念厘沉吟道:“一起,加强结界,同时协助攻击那邪祟。”
“得令,我逍遥派弟子愿助各位一臂之力,上!”众人一起重新结印。
“我……”
楚越见这人怕是想让青山派的弟子们记个人情,磨磨唧唧忍不住打断:“快别自报家门了,赶紧上呀!”
其余人面色铁青,但的确是事实,嫉恨地看了一眼打岔的楚越,开始支援。
这邪祟被强行拽出寄主时,苏印絮就感到一丝不对,想强行捏碎这祟气,周身灵力却出现滞涩感,一声闷哼,院中祟气似是收到召唤,疯了一般汇入苏印絮的身体,院中祟气全清,她一口黑血吐出,全身的力量几乎尽失,千钧一发之际,沈慕卿将苏印絮揽到怀中,剩余那只手捏了一个手诀,抬手一捏,就将这祟气捏得稀碎,最后掉落一枚黢黑的碎片,再一挥袖,那黑色碎片便到了他的手中。
苏印絮落入沈慕卿的怀抱时,觉得这一切不那么真实,明明这人看着十分消瘦,意外地臂膀却格外有力,重生之后的她却只到沈慕卿的下颌,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
对了,这是师尊的怀抱,她怎么能以下犯上,想到此处,她不禁自嘲,也是,重生后的自己不再是他沈慕卿的弟子,以下犯上又从何谈起。
一声叹息,苏印絮调息后,却发现周身的灵力滞涩感仍旧不容乐观。
“多谢!”强撑着虚脱的身子想要脱离沈慕卿的怀抱,却不成功,她是完全被沈慕卿禁锢在怀抱里,被淡淡的樱花味环绕着,想到这,她不禁红了脸。
她很想直接推开禁锢冲出这怀抱,但自己左手的血迹,血液颜色已经从炽热的红变成如墨的黑,便打消了这念头,即便重生,她还是不愿意自己手上的血迹印染到师尊的衣服上,毕竟,沈慕卿可是个有洁癖的仙师,说不定会揍她一顿。
“沈仙师,这......,那女娘是不是修习巫蛊之术?”
沈慕卿迅速将怀里的苏印絮埋得更深,并不作答。
“诸位,倘若这次没有师尊,也没有楚芙娘子的鼎力相助,我等可能会命殒在此,之前就曾听闻楚芙娘子对巫蛊之术有所涉猎,此次果真如此,楚芙娘子,多谢!”沈念厘真诚地看着早就被沈慕卿拦住脸的苏印絮,可看着师尊的作派,心中还是有所疑虑,他从小就是在青山派长大的,就连名字都是师尊所赐,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尊情绪有这么强烈的变化,但师尊就是师尊,总有长辈自己的道理。
“怎么,巫蛊之术又如何,既然那么弃如敝履,也不知先前是哪些英雄吓得魂儿都没了,好不容易劫后余生,又开始秋后算账不成?”楚越虽然年纪不大,可向来看不上这种得了好处还卖乖的奸诈修士,要不是现在没有人撑场子,她还会说比这更过分的话,看了一眼远处的苏印絮,心道:“这姑母什么情况,之前小嘴可得理不饶人,现在这些没脸没皮的修士都这么折辱她了,怎么一句话也不曾反驳,真是急死个人。”
“哼,那又如何,说到底,这巫蛊之术毕竟属于邪术,诸位可见刚才那邪祟,竟然那么凶险,以我看来,沈仙师当交出此女娘,让我等处理了她。”
狂妄之言,听得其他人都紧紧蹙眉,裴子冲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被纳凝成实体的邪祟追着哭天抢地的某位名门修士吗?细细打量,这人长得就跟猿猴一般,他不屑冷哼道:“也是,毕竟某些人自己掌握不了的东西,也绝不能让给别人,而且,我说这人怎么那么酸呢!原来是刚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命门修士啊,刚才,我可还看见这位兄台将另一位修士推了一把,才逃出虎口,怎的这会儿又在这义正言辞地审判一个刚刚救了你性命的女娘,这叫什么,诸位知道吗?”
这修士一听此言,面如菜色,的确如此,得不到的最好也不要让任何人得到,咬紧牙关,正想开口。
“师兄说的不错,这叫无耻吧!师妹学习了,不过,诸位,这巫蛊之术在这近百年来早就潜移默化的流传于世,各大门派都曾派人仔细研学过才是,这位开口的仙友,莫非......贵门派并未派人研学过吗?在下不才,青山派弟子杜弦,我正是我派研学巫蛊之术的弟子,尽管,我学艺不精,仙友,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杜弦做出一副完全无害的表情,轻轻朝着那人作了一揖。
那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周围人见此更不敢轻易开口。
“巫蛊之术什么时候成了邪术?”苏印絮调息后将自己的头发挽起,往前迈出一步。
她嗤笑一声,双手环住,玩笑道:“我楚芙,不过就是个喜好巫蛊之术的女娘罢了,没想到还能成为争论的中心,我着实罪过大了。”
楚芙?!
“你,你就是那因为轻薄楚家家主夫人的魔精楚芙?那个好女色的楚家娘子!”一名女修震惊无比,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苏印絮突如其来觉得有些扎心,甚至感到一丝孤独。
楚越竟然还骄傲无比的说道:“哼,是又如何,哪怕她楚芙被赶出楚家,可仍旧是我们家的人。”
我们?!
众人:“......”
苏印絮心道:“头疼......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其实兄弟啊大可不必介绍的那么详细。”
“你究竟为何而来?”不知名修士紧紧盯着苏印絮,手还扶着剑。
苏印絮放松一笑:“呵,没什么,不过是听闻这林员外有许多姬妾,,美丽异常,我就是来转转,看看能不能多找几个女相好罢了,既然这些女娘都已化作尘埃,那我,自然是不便继续待着。”
众人:“......”
先前还口出恶言的修士,思索半晌,向前恭敬一揖,道:“既如此,是在下误会了,还请楚芙娘子莫要在意。楚娘子倘若愿意,可来我逍遥派做幕僚,我门派也有许多好看女娘。”
苏印絮:“......”
众人:“......”
“呵呵,是嘛?可是,自我刚刚第一眼见到沈仙师,我就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女娘了,为了沈仙师,我愿意将自己掰正。”苏印絮调皮吐了吐舌头,蹦跳着躲到了沈仙师的身后,看了一眼沈慕卿道:“毕竟沈仙师天人之姿,仙风道骨,我真的是极喜欢沈仙师的。”
沈慕卿神色一暖,眼中水汽氤氲,她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淡淡道:“既如此,此人本尊带回无尘峰了!念厘,善后吧!”
苏印絮有些惊讶,想开口说话,熟悉的滞涩感再次袭来,这次,她吐出一口黑水,就昏死过去。
沈慕卿在她倒下前,抱起她捏了个手诀消失在原地。
“......”楚越有些无奈,喃喃道:“啊这,师尊他们去哪里了?”
沈念厘叹道:“约莫是青山派无尘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