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绸怨

眼见这个搭话的转而被那个女娘吸引，楚越眉头蹙起，仔细打量起苏印絮的样貌，脸上有些许灰尘，但是眼前的女娘面容姣好，眸子里的调笑让她觉得愤怒，身边似乎并没有如此作派的女娘，她只是觉得这张脸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心中快速思索究竟是在何处见过这长脸。

“诶，听着真好，可怎么办呢？我刚刚听到一些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她们让我滚，千万千万不要和她们争郎婿。”苏印絮撇撇嘴，一脸无奈地看着林丰。

林丰听此身体都有些僵硬，动作迟缓许多，结巴的问道：“女人的尖叫声？说得是不要争郎婿？”

苏印絮瞪圆的眼睛盯着林丰，狡黠笑道：“对呢！现在也有，怎么，你没听到吗？”

“没……没有。天还没黑呢，小娘子怎么就开始说诨话了。在下不曾听到女娘所说的声音。”林丰心头一颤，他心知尽管他听不到，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里埋葬的女娘数不胜数，死不瞑目的女娘们倘若真的怨气丛生，劝阻眼前的女娘不要跟他走，极有可能是真的，可不要争郎婿这话，难道是冤死鬼找替身说的胡话？不过那又如何，倘若这女娘不跟他走，难么下次怨气满盈四处找替死鬼的人可就是他了。

“是吗？”苏印絮朝着楚越看去，仰头示意，问道：“那位娘子，你们一行人难道没听到吗？”

苏印絮可不是说玩笑话，从侧身隐藏的时候，之前打盹入耳那些女娘凄厉的惨叫声就又出来了，之前只是一片哀嚎，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可打从刚才开始，音量变大，也能听得更为清晰，不是简单的几人，哭诉的声音数量极多，但她们窸窸窣窣吐出的信息都是，不要不要，救救我，好痛，我的骨头碎了，好痛，快走快走啊！

声声凄厉，字字诛心！

苏印絮汗毛竖起，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声在此刻格外清晰，咚……咚……

楚越见苏印絮的表情不似作假，有些疑问，回头打量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都困惑地摇摇头，示意他们并没听到那些声音，她便打算继续等着看戏。

苏印絮看着楚越一行人的表现，心知，这群人估计没什么缘分，那么凄厉的声响她的耳朵都要炸了，轻轻捏了捏眉心，叹道：“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愿意一试，毕竟富贵险中求，是吧！”

林丰虽然听不到眼前女娘所说的那些声音，但是作为家生子的他自然知道这女娘所言非虚，便调整呼吸，笑道：“娘子说得对，富贵险中求，任何事情都是风险和富贵并行，倘若不去试上一试，那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哦？如此，这富贵我楚越也想试上一试，毕竟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吗？”楚越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娘子了，这分明就是被家主驱逐的楚家娘子阿芙，那个整日只好女色的女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而且一个平日极其喜好巫蛊之术的废物怎么会听得到那些声音，除非是谵妄了，但她觉得不似作假，毕竟眼前出言不逊的男子表现的怪异非常。

“哦？小娘子也有兴趣？”苏印絮的目的只是把自己送进去，仅此而已，但是她刚刚没听错，这女娘说她叫楚越？

“怎么，楚芙，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楚越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苏印絮摸摸鼻子，讪笑道：“怎么会，许久不见，只是担忧小娘子会装作不认识我罢了，毕竟我确实没什么口碑，嘿嘿。”

听此，楚越心里倒是舒爽了不少，毕竟楚芙虽然年岁与她一般大，但从辈分上来说，她楚越也必须实打实喊上一句姑母，有这么个姑母，真真是丢人。

楚越冷哼一声道：“哼，算你识相，没错，我也有兴趣了解一下，毕竟这可是邺城，不是吗？”楚越说罢回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先去客栈等着，我跟着楚芙去看看，万一有什么，我就发信号。”

“这，这万一……”楚越身边的男子不赞同这么鲁莽的选择，正要继续阻止。

“也是，不如一同去见识见识，怎么，怕了？”苏印絮眉头一挑，揶揄道：“怕了就算了。”她本来也没将眼前人算进去，更何况，眼前这骄纵的小娘子还是这楚芙的老熟人。

“怕？那是不可能的。”楚越侧身交代了几句，那男子便住了嘴。

“如此，甚好，那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苏印絮轻轻掸去衣袖上的灰尘，大步向前，努努嘴，说道：“那这位公子，带路吧！在下想要求个富贵，再不去，这天……”苏印絮扫了一眼发紫的天边，“怕是要黑了。”

林丰生怕苏印絮反悔，继而换了一脸狗腿职业微笑，佝偻着腰身，打手一伸，笑道：“小娘子，这边请，给你带路。”

眼见苏印絮跟着林丰就往前走，楚越有些不满，但还是跟了上去。

剩余的人则去往附近的客栈。

苏印絮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很打眼，在提脚的刹那，她就感觉到另一道视线，只是这视线没有没有恶意，甚至没有打量。

躺卧在附近屋顶上的沈慕卿饶有兴致得看着越走越远的几人，顺带喝了一口樱桃酿，口中霎时间香气四溢，一身鸦青与剔红交织的衣服下，深邃的眸子中满是疏离与淡然，额间一簇祭红的印记时不时闪耀着金光，两耳上两条泛红的丝带在微风中摇曳，妖艳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略有节奏感地敲打着酒壶，不远处可见一只黄大仙瑟瑟发抖。

夜色渐近，沈慕卿薄唇轻启：“真吵！”

黄大仙整个身子都匍匐着，毛发炸起，紧接着，周围那些凄厉的惨叫声霎时禁声。

苏印絮一路上近乎快晕厥，那些声音一直不断地哀嚎，她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那些声音消停些，那些声音就没了，安静到她一度以为先前的那些都是错觉。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席卷全身，明明那么诡异，她却觉得温暖至极，不自觉嘴角擒着一抹笑。

楚越扯了扯嘴角，肩头顶了她一下，说道：“笑什么，莫非是在庆祝我们一同成为城主大人的姬妾？”

苏印絮回神，嘲弄的口吻道：“怎么，不行吗？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毕竟主动送上门的，城主会更加珍惜我们才是。”

要不是还不到城主府邸，楚越真想骂上一句，一想到这厮提到众多女娘凄厉尖叫的声音，心中还是不安，身子斜向苏印絮，小声问道：“你说的那些声音，是真是假？”

当下苏印絮发现，这楚越是真能干事儿，明明都不确定她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就一股脑跟着她走。

“你就不怕我诈你，就是为了把你弄进狼窝？”

看着挂着一脸邪笑的苏印絮，楚越略有些不自在，道：“别，你不是这种人，你要真是这种人，从前又怎么会被驱逐……对不起……”

苏印絮轻笑一声道：“你还……真是可爱！”

真可爱？

楚越默默退了一步，尽量保持和眼前人的距离。

苏印絮也不在意，林丰带着她们拐来拐去，苏印絮终究还是没记住路，当她以为还有一会儿的时候，他们停在了一处朱红色大门前，门上的牌匾赫然写着林府。

“小娘子们，到了。”自从林员外开始纳妾后，林丰一直都是主要对接的人，但是随着日子久了，渐渐地每次只要他靠近林府，他就觉得有人扼住他的喉咙，喘不上气。

他艰难呼出一口气，磕磕绊绊说道：“小娘子们，前路富贵，但是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在下，就送你们到这。”

说罢转身就离开。

对此，楚越是极不满意的，哪有带路之人不将她们引进就自行离开的，正要开骂，身旁的苏印絮开了口。

“那你慢走，这富贵，我们会自行把握。”

林丰只是吃力的摆摆手，并不言语，极为艰难地离开。

“你，你怎么让他走了？那我们怎么办？”楚越有些着急。

苏印絮淡淡道：“他活不过今晚了，接下来的路，还需我们自己走，毕竟是泼天的富贵，不是吗？”

苏印絮也想拦住他，让他继续带路，可是这人怕是不成了，从到这开始，他脖子上就多了好几双黑色的鬼手扼住他的喉咙，同时背上，腰上，腿上都是怨气，面色发青，霉运缠身。

“……”

“活不过今晚？”楚越回头再看林丰，却发现这人和先前判若两人，宛如行尸走肉，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又默默靠回苏印絮。

还有些许光线，但是林府朱红色大门两侧已然升起两个硕大无比的灯笼，可惜，今日这样的好日子，灯笼却是白色。

楚越皱起眉头，道：“不是求富贵，做侍妾嘛，这林府为何升起的灯笼是白色？”

苏印絮冷笑道：“大约是因为，今日上门的侍妾，都是个死吧！”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