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身后

沈母热泪盈眶，“有时候我想着，都怪我没有给她一个男儿身，让她不能够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所以我希望能给她找个好郎君，两个人和和美美地像你我二人一样。可是在一起都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

沈父搂着沈母的肩膀，语气带有几分哀愁，“对啊！我们作父母的总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儿女，可是汝非鱼，焉知鱼之乐？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我们就随了她的意吧！”

沈母将头埋进沈父的臂弯里，呜呜地哭泣出声，沈父不禁老泪纵横，对于沈烟回的决定，二人都无奈妥协。

痛苦一番后，沈母用脂粉掩盖自己哭得红肿的眼，跟着沈父去见沈烟回。

沈烟回依靠在床上，紫苏在屋内软榻上做着毛衣，时不时都要看沈烟回几眼，惹得沈烟回发笑，“紫苏，你不用这样，好像我一个大活人能不见了似的。”

紫苏不言语，只不过看向沈烟回的眼神中含了几分哀怨，这时沈母沈父扣了扣门，紫苏赶紧起身将沈烟回的床上的薄纱放下，才敢开门。

打开门一看是老爷夫人，紫苏心知肚明，直接将人迎了进去，而自己则退了出去，为屋里的人守着外面。

沈烟回轻轻挑起薄纱，对沈母沈父粲然一笑，“爹娘，你们来了，快坐下来。”沈母直接坐到沈烟回的面前，沈父坐到了桌旁。

沈母紧紧握住沈烟回的手，仿佛如果不这样，下一刻这人就消失不见一般，“我和你爹商量了一番，我们决定尊重你的决定。”

沈烟回抬手将沈母抱住，眼中闪过水光，“爹娘，我就知道你们会答应我的。放心吧！阿回自己知道分寸。”

沈母还是红了眼眶，用手帕捂着脸，“阿回，娘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娘不想让你不高兴地过着下半辈子，所以才同意了这件事。娘，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沈父也叹息一声，“阿回，你是我沈丘季的孩子，你有着可以说是叛经离道的想法，我作为父亲很骄傲！不过前路漫漫，就只能望君多保重了。”

沈烟回不顾父母二人阻拦，执意起身下床，在地上深深一跪，在将头低下的一霎那，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沈烟回的葬礼定在二十那天，沈父找了具在官府无人认领的尸体充当了沈烟回，让紫苏这个贴身丫鬟给她梳洗打扮，谁也挑不出错。

只不过无论是沈府还是沈家大院里的下人对沈烟回忽然离世的消息都感觉十分诧异，这沈大小姐平时身子也不弱，怎么忽然就不行了？不过这件事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不敢说出来。

这消息在京城里也没溅出多大的水花，只不过有人提及沈烟回的年岁时，总忍不住叹息才十四岁呢！真是可惜。

而皇上知道这个消息时，是跟嘉柔公主散步时知道的，皇上在满朝文武大臣面前拉着脸一辈子，在嘉柔公主这里破了功。

嘉柔公主还是硬拉着皇上出来在御花园逛一逛，听到嘉柔公主说道沈家小姐真是天妒英才时，皇上才知道沈烟回已经去了。

嘉柔公主瞪大了眼，“父皇你居然不知道？”不过又转念一想，“父皇，你不知道啊，也正常。沈家小姐还未嫁人，在那些世家看来就是不祥之人，那些人甚少谈论此事。”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心中一梗，仿佛有口气忽然卡在心里，为了不让人察觉，顺着嘉柔公主的话说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啊？”

嘉柔公主对于疼爱她的父皇，从不遮掩，想都没想地说道：“因为沈家小姐写了一出戏，叫招娣传，在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那里传得可红火了。只不过再也看不见她写得故事了，而且只有几个人知道那是她写得呢！”

皇上点点头，再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嘉柔，父皇还有奏章没批，父皇先走了，你自己在这里玩吧！”

嘉柔公主点点头，目送皇上离去。

皇上到了御书房，就询问苏总管，“苏义，沈家小姐是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全然不知？而且沈丘季也没有告假吧！”

苏义低垂着头，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沈家小姐就是前天忽然去了。沈家小姐还未曾婚配，所以身后之事不宜大办，估计沈大人也是因此没有告假吧！”

皇上皱眉，“沈家不是才出狱没几日吗？怎么沈家小姐去得那么突然？”

苏总管心中叹气，面色不显，“据说是因为沈家小姐在那之前便病了，入了狱，牢狱之中最是阴寒，所以出来之后便一病不起了。”

皇上别过头去，心中酸涩，这下子他相当于直接害死了沈丘季最疼爱的女儿啊！想到这，皇上也难受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该如何面对沈丘季啊！估计沈丘季每见他一回，便在心中难过一回。他何尝不是他的杀女仇人？

旁边的苏总管仿佛看出了皇上的心思，温声细语地说道：“皇上，现在沈大人心中肯定不好受，虽然沈大人未曾告假，但是何尝不可放他几日假，让他也平复平复心情呢？”

皇上捂着头，一摆手，对苏总管说道：“对！苏义，传朕口谕，让沈爱卿在家中好好送送孩子吧！随便在挑些东西去送到沈家。”

苏总管低头应是，带着人走了，皇上心中酸涩，却说不出口，看着自从坐上龙椅以来，他便不再想沾上无辜人的鲜血，没想到还是不行啊！

苏总管带着东西来到了沈家，沈父正忙着接待宾客，因为是未婚女子，所以也只来了家中亲族而已，其中就包括了楚侯爷一家人。

看到苏总管来了，沈父将面前的客人送进去，走到了苏总管面前，拱手行礼，“苏总管大驾光临，…”

话还没有说完，苏总管就阻止了他的客套话，“沈大将军可不要对老奴说这话，老奴今日过来一是传陛下口谕，二就是以一个伯父的吊唁沈小姐。”

沈父就要跪下接旨，苏总管拦下他，“沈大将军不必行此大礼，老奴来之前，陛下特意嘱咐让沈大将军站着听就好。”

沈父点点头，听着苏总管说话，等苏总管说完口谕，沈父拱手致谢，“多谢陛下美意了，沈某愧不敢当啊！”

苏总管摇摇头，“陛下也是今日才知道沈小姐的事，知道了以后，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才派我过来慰问一番。”

沈父长叹一口气，“小女从小习武，一直都是身强体壮。没想到忽然就如此去了，说实话，我现在还赶紧只不过是我的梦一场。醒来之后，小女还在家中玩乐呢！我的夫人更是受此重创，神志恍惚。”

苏总管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沈烟回这个姑娘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本想着这个姑娘就要这样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了，没想到在这里没熬住，真是令人叹婉啊！

沈烟回的葬礼匆匆，棺椁也是没到时间变匆匆下葬，不过一段秘密也随着一捧黄土永远的去了。而在白马庙里的则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借宿于此。

沈阿回取下带在头上的帷幕，望了望所处的厢房，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一切也算告一段落了不是。她现在就是真真正正地一个人了，而在京城里的十四年皆成过往。

往事如烟，随风而去。沈阿回不禁勾起嘴角，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都忍不住惊讶它的美妙，自由的模样真好。

而为她哭灵的苏千千和刘素云则不尽然，最后还是紫苏硬将两人拉起，她们才止住哭声。苏千千不相信沈烟回就这么去了，问紫苏：“紫苏，这是不是阿回骗我们的，明明那天我去时，我看着阿回已经大好了。”

紫苏也装模作样地哭泣出声，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沈烟回已经抛下她一个人去逍遥快活了呢？可是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的，谁也不能说，看着二人的模样实在可怜。

只能含泪说道：“小姐那天是回光返照罢了，自将您送走，又见了老爷夫人，身子便不好了，人也不大清醒了。小姐也没受过什么罪，便去了。”

刘素云是违背了家中父母的意思，过来得虽然没有看见沈烟回最后一眼，不过听见沈烟回没有受什么罪，便心中松快了些，“阿回，也没有什么留给我们的话？”

紫苏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小姐给两位小姐的信。”

二人一起拆开看完，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苏千千说：“阿回，你放心吧！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将毛衣的事做大做强。”

而刘素云也流泪道：“我没想到阿回到了最后还想着我的事，我一定不会被家中父母所钳制，我一定会嫁个自己喜欢的人。也算替阿回全了遗憾！”

紫苏看着二人失声痛哭，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沈烟回这手高明，看着白马庙的方向，在心底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小姐。

沈阿回拿够了盘缠，将自己打扮成个男人模样，她虽从来没有扮过，不过她在家中见得最多的不就是男人吗？

将用药草浸油烧成的黑灰混着白色妆粉，涂到脸上，白白净净的脸瞬间变得黝黑，不起眼去了。又描了描眉毛，不再细长。

裹上胸，在腰腹肩膀上绑上装泥土的布兜，让整个人的体型都宽胖起来，又戴上帷幕，拿上沈父为自己特意做得通关文书，沈阿回这才满意地出了京城。

出了京城，便是漫天遍野的绿，沈阿回牵着马也不着急赶路，看着远方充满了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