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赛制

而此刻洗漱间的镜子前，沈煵菻用冷水扑了自己满脸，他双臂撑着台面，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眼眸冰凉，唇色苍白，因为剧烈的窒息感而产生的急促呼吸，胸膛的起伏，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有感觉的活人。

沈煵菻脑海里尽是郑希的那一句：“谢谢”

是因为太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人了吗？为什么她和他会有这么极端反差。

那他的真心呢，究竟又有几分？

直至敲门声响起，楚云长身倚立，双臂怀抱：“找你半天，原来窝在这？走，和我去见位上京来的合伙人。”

沈煵菻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抽出纸巾擦拭着分一寸沾了水的指缝：“职音的第一场舞台，我不想缺席。”

被水扑湿的额前碎发被撩起，他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向乖巧湿漉的眼眸此刻却添了几分成熟的冷意，被冷水刺激而猩红的眼尾，当他注视楚云时，多了平日里少见的疏离。

“你是做摄像做上瘾了，听小陈说你一大早就跟着他们去拍摄，怎么，里面有你在意的东西？这东西比得上上京的合作商？”

沈煵菻不悦地蹙眉：“那舅舅，沈玥欣也参加了比赛，如果我没有发现，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其实很少会称呼楚云为舅舅，但这称呼一出，却像是在提醒楚云的身份。

“我的手还不能伸那么长，沈煵菻，上京这次来的人里，其中很有可能会有叫谭泽的大人物，如果你两相比较下还是决定留下，我不强迫你。”

楚云的神色很是受伤，说起来，他也只比沈煵菻大上几岁，而他身份尴尬，原先是沈煵菻的外公一直资助长大的孤儿，而在沈煵菻的父母亲过世后，才会被吴老爷子收养为养子，因为这不成气候又掀不起风浪的身份，才会在沈家的一个分公司里得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职务。

只不过他与沈煵菻一明一暗，相互扶持，不动声色留下许多后路，也成就了一点小事业，但说到底，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只能是被牺牲的角色。

沈煵菻此刻却无法顾及楚云的情绪，成年后的每一天，不，应该是他父母去世后的每一天，他都在煎熬中痛苦的等待，而如今，他终于有了一点能力，他等不了了。

灯光如白昼。

宋小蝶靠近郑希，小声嘀咕道：“这个规则也太不合理了，人人都选择自己擅长的曲风，那哪里能分辨出好坏？”

郑希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99位学员，灯光打下，他们被笼罩在光里。

这是第一次舞台正式录制，因为性质已变，职音这档原本从封闭式音乐人培训班变成了出道的歌手节目。

节目组刚刚才公布第一场淘汰赛的规则，底下就一片哗然。

比赛规则为，共有五个赛道，五名音乐导师会在幕后唱出自己最拿手的曲风歌曲，有舒缓情歌，有摇滚音乐，有说唱风格，而学员根据自己擅长的风格，在导师演唱结束以后，选择其中一个赛道，而这个赛道，就是第一轮表演。

而这一轮，99位学员会直接淘汰一半，没有复活名额。

比赛规则听上去让人觉得选手占尽便宜，可淘汰规则却格外残酷。

郑希有些忧心，不由开口：“怎么分辨不出？都选择自己擅长的，但只要这些人一开口高下立判，淘汰人数近半，最后只留下各类曲风中最拔萃的，都是自己选择的，没有任何发生失误的借口，节目组真狠。”

宋小蝶听郑希这么一讲，立刻恍然大悟：“那怎么办，如果有一个赛道人少，那留下的几率就大，这也不公平。”

“所以，节目组的制定都到了这种地步，不会轻易留下bug。”

果然，在五位导师相继表演结束以后，导演旁白声响起。

“欢迎各位学员来参加第三级职业音乐人培训赛！各位同学们，请上前一步，在你们前方是待以放飞的气球，在每一个气球下面都标以歌曲风格，请同学们自由选择过后，站在对面，直至全部学员选择结束，请将气球绑在手腕上前往自己的赛道。”

激昂的背景音乐适时的响起，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神经都紧绷起来。

“郑希，你会选择什么类型啊？”宋小蝶脸上的神情不安极了。

她拳头紧握，在精致的妆容下还是能看清僵硬的苹果肌。

郑希与她紧密贴着，周边都是嘈杂的议论，俯拍的镜头正对选着他们，各个都在争先表现，各抒己见。

郑希在人群里，神色并不轻松，她不知道其他选透综艺是不是都这么有压迫感，可点点之前还安慰她，这些节目都是有剧本，她只需要抓住机会努力表现自己就好，可如今，看来并不轻松，每个人好像都是一样被对待。

毕竟身边有的人，已经顾不上镜头，大呼赛制变态。

“我不太清楚。”

郑希是真的不太清楚，上学那会组乐队，她和好朋友们一起唱的都是偏摇滚的欧美风，后来在夜场驻场，唱的都是偏粤语情歌，旭哥说她唱歌全无技巧全凭感情，她平时听歌类型也杂乱无章，哀愁的民谣也能哼上两句，高扬的藏歌也能撩上去。

“郑希，我发现了你有点猛，不过能被节目组选上你一定有足够出彩的点！我打算选我送入选的曲目。”

已经有人去选择气球了，而选择的人已经站在了他们对面。

郑希还看见了沈玥欣，她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拿走了一个粉色气球。

“那个人，是明星吗？”

“你说沈玥欣？”

郑希点了点头，那晚听到的话，她想沈玥欣应该不是普通人。

她以为会遭到对方的报复，可等了许久沈玥欣也并没有作为。

“她啊，那位可了不起了，虽然出道只是几部电视剧的女配，但资源可好了，都是大制作，合作的也是一线明星，诶，你看看那几个，也有几个影视圈叫上名的大佬，不过那边的几个，是乐坛有名的前辈了，真没想到也会来参加节目。”

宋小蝶眼看就要到自己了，抓紧时间科普：“听说现在禁了好几档综艺选秀，而职音因为和央广有合作，得到上面的重视，所以各大娱乐公司都塞了不少人，说实话，我也是被我们公司塞进来的，也不知道怎的，我不过刚签约，这种露脸的好事就落到我头上了！”

郑希听着宋小蝶的知无不言，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这姑娘对她还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她突然又想到同宿舍的薛雅晨，这女孩和宋小蝶相比，心思就多了许多。

宋小蝶离开以后很快就轮到了她，七彩气球，其实在对面时她已经做了选择，她没有去看标签，而是选择了她的幸运色绿色。

郑希拿到手以后也没有去看，只是平静地绑在手腕上，他们这群人站在舞台上，或许来这的原因千千万，但她自己，既然幸运那就不辜负，头顶交织的光束总有一缕是照亮她的。

她突然就在这纷杂的坏境里想到沈煵菻，目光下意识去寻找这个人的身影，可是一圈环顾，郑希却并没有看见他。

“谭泽没有来。”

饭局散场，楚云喝了不少酒，沈煵菻在他身边等着他的的助理，一时半会还走不开。

“没来饭局，但绝对来S市了。”

楚云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吧，今个你给我当助理，所以我给小李放了假。”

“那我给你喊代驾。”

“你不是着急吗？不一起回公司？”

沈煵菻摇着头：“现在回去也快结束了，楚哥，以天晟在SY的话语权，能不能保一个人？”

“你在意的不是沈玥欣？”

楚云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立马意识到沈煵菻的反常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沈玥欣。

“SY的创始人是华语乐坛一个时代的传奇人物，她是真心想要将华语乐曲重造巅峰，你知道这次资本塞进来这么多人，她妥协后提的条件是什么吗？”

寂静的空间，心跳声掺杂着呼吸声。

楚云重新坐在椅子上，和沈煵菻面对面，他支着脑袋闭着眼：“镜头可以给，话题可以炒，热度可以升，但只有一点，实力至上，排名不可逆，冠军不可内定！”

食指在空中挥舞，好像在强调：这个综艺任何人想暗箱操作都很困难。

“SY的创始人是谁？”

“苏兰老师，上世纪末最后一位走向全球乐坛的巅峰人物。”

也是自她以后，华语乐坛再也没有出现过现象级火遍全球的歌手。

“听说这次的导师其中就有苏兰的关门弟子，所以别说我了，就算是沈家的总公司天暨也很难有话语权，能让那几个关系户多点镜头和话题就已经了不得了。”

“那我只能相信她了。”沈煵菻喃喃自语。

“谁？那里面究竟是谁让你这么上心？是喜欢的人？”

维持了一整个饭局的假面，沈煵菻在听到楚云的这句话，淡漠的面容上竟出现了一丝破裂。

“不是，但的确很重要。”

楚云正想开口调笑，沈楠林却紧跟一句。

“少了这枚棋子，我的局就不完美了，我相信她，她不会让我失望。”

楚云的那抹笑半扬着，僵在嘴角，楚云险些忘记了，沈煵菻这人没有心。

郑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没有结果，第一轮比赛结束以后，会有现场版音频直接上线SY官方音乐APP，没有署名，不公开歌唱者，而结果是网友的点击率评论好坏决定，在下一场比赛开始，99位学员就会因为这个结果淘汰一半。

只是郑希不知道，在下一场比赛录制前，麻烦还是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