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年

“霍霖，你给我看看清楚，我现在是么样子！”

光影斑驳，镜子中的女人和男人，两个人的面容扭曲在一起，从未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一个带着憎恨，一个布满悲戚。

“郑希，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装啊！你那些小意温柔，体贴入微原来都是装的！”

霍霖脸红脖子粗，早已经是丑态百出，他不再扮演感情中的受害者，伪装他的无可奈何。

郑希那双清亮却带着水雾朦胧的眼眸直击着霍霖丑陋的内心。

她冷哼一声，强迫对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装？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的样子，你说我高马尾穿校服的样子是你见过最美好的女孩，你说你想组乐队做贝斯手想当了不起的音乐家，想我和你一起去圆梦，你真是个激昂的演说家，用花言巧语让我陪你逐梦，可你呢？却半途而废把我一个人扔下，去面对充满恶意的世界！

霍霖！你凭什么说我装？面对你的每时每刻，我都把我的真心眼巴巴地捧着给你，你忘记了你的承诺，你现在倒打一耙，你为你的变心找无数的借口，在我的身上找各种理由！你凭什么啊？！”

郑希嘶吼着，所有的委屈此刻再也绷不住，发红的眼眸已经盈满了泪水，但她强撑着，已经太懦弱了，她不能让此刻使出最后一丝尊严筑起的高墙再轰然倒塌。

眼泪落下，她就彻底输了。

霍霖被指责地恼羞成怒，愤怒让他毫无章法，最终挣脱开郑希的桎梏。

“郑希，你不配！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是能让我事业高升，还是能让我带得出去？跟别人说，你这样不入流的女人是我的女朋友？是我老婆？

别搞笑了！那你是要我跟别人说，我老婆是地下场唱歌的歌女吗？我能说得出口？

你现在是开始翻旧账了？明明是你一意孤行！那个时候，你明明可以选择回头的！我有逼你吗！是你自己虚荣！你自己想在聚光灯下，享受那些虚无缥缈的掌声和追捧！”

“啪——”

这一巴掌甩得极狠！郑希只觉得打人的手掌都火辣辣的酸痛着。

这一巴掌，也让霍霖断了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愧疚与挣扎。

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可更疼的却是郑希的心啊！

趁着霍霖的思绪还沉浸在这一巴掌中，没有回过神来，郑希猛的从他身上翻出手机。

可打开才发现密码早已换了！她冷笑着望着霍霖，两人推搡之间，强迫拽过他的手进行指纹解锁。

“还给我！”霍霖怒吼！郑希高高举起手，作势要再给他一巴掌，这个举动很有力的震慑住了霍霖。

郑希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那个人，置顶第一个，还有未读消息。

【解决了吗？】这条信息可真是够刺眼啊！

郑希打开对话框，目光却一直死盯在霍霖身上。

“霍霖这个人渣，我玩了十年也玩够了，这位小姐这么喜欢吃别人吃剩的，就请护好食，别再让下一个再吃上一口，口水太多脏得让人恶心！”

“这个人渣毛病多的数不胜数，这位小姐和他在一起恐怕要做好心理准备，背后捅刀子出轨都事小，要是被谋财害命就要小心了！”

“当然，我相信两位人以类分，臭味相投，一个知三做三，一个出轨人渣，那我也只好祝福两位，人渣配小三，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郑希一口气发完三个语音，那边的回复已经传来，但她没有点开，反而是把手机狠狠砸在了霍霖身上。

“霍霖，只要我今后在任何地方看见你，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所以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忘记我这张脸！看见我就麻利地赶紧滚蛋明白吗！”

沉默许久的霍霖带着解脱的目光自嘲地问道：“郑希，分个手就得弄得这么难堪吗？”

面颊还火辣辣的疼，可这份感知时刻提醒着霍霖，十年了，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郑希，她不如他想得那样柔软好控制，她再也不不是他记忆里会对他听之任之做出改变的郑希。

这十年如一瞬，他们的十年竟以这样的荒诞结局惨淡收场。

郑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回应他，可是转身的那一瞬间，滴滴泪珠倾泻而下。

分个手？真是够轻飘飘的，她绝不会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也绝不会把自己逼到那种无路可退的境地。

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把霍霖当回事！

十年，不过十年而已。

可是，真的会很疼。

“这姑娘也太飒了！”不远处的小圆转身小声地嘀咕道。

而她身边的沈煵菻却看见了这个女人最脆弱的一面。

月夜，白玉高悬，郑希站商场大门旁的石柱后面，黑暗里，她看见一辆红色奔驰跑车来接霍霖。

那个年轻女孩一脸着急地从车子上跳下来。

是！是很年轻也很漂亮，哪怕就是这样模糊的一眼，郑希就知道，这女孩的确会是霍霖喜欢的样子。

没有了和霍霖对抗时的气焰，她此刻没有一点勇气再冲到那对狗男女面前为自己争口气，要一个公道。

但角落里，在观测的不仅仅是郑希，沈煵菻下了班打洋，正在倒垃圾。

回来时他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眉头紧锁：“怎么会是她？”

女孩的叫嚣，男人小心翼翼的轻哄。

眉眼间的厌恶一闪而过，抬头却与藏在柱子后面的女人目光撞上。

四目相对，郑希飞快地转过身去，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那边的狗男女已经驾车离开，郑希也想赶紧离开这块伤心之地。

可已经太晚了，公交车早已停运，打车软件一直没有被接单，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知她：你今天是如此的倒霉！

郑希这一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有些虚弱地依靠在柱子上，她不知道，身前有一双眼睛，正在探索着她。

终于，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始有所行动，接近了她。

“你好？”这一声让郑希抬起已经哭肿的眼睛。

男孩从一排灯光中走到暗处，停留在她身边。

他的面容在昏暗里看不真切，可他的声音清脆又爽朗，很奇怪，郑希没有一点戒备，只是有点狼狈，有点茫然地看着这个走到自己身边的男孩。

“你一个人不太安全了，我马上下班，要一起走吗？”他的声音很乖，又是小心翼翼的询问，让人意外的安心。

郑希勾了勾唇角，看着他还穿着店制服：“你是那家店里的人？你都看见了？所以你在同情我？”三连问，问地眼前这个孩子都涨红了脸。

灯光昏暗，只投射了一点点微弱的光，可仅凭这一点点的光，郑希看到这男孩泛红的耳廓。

“姐姐，我叫沈煵菻，一起走吧？”沈煵菻避而不答，却自报姓名想让对方放心。

可郑希却强势道：“回答问题啊，小孩。”

她问得明明很轻巧，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

“不是同情，就是担心。”

“担心个陌生人干什么？不管什么年纪的男人是不是张了嘴就能这么轻而易举讲这些迷惑人的话了？”

“不是……”

“不是什么？”郑希一声嗤笑，逗小孩玩点到为止，她心中郁结，不打算再添堵。

郑希抬脚要离开，却被沈煵菻追上：“没有随便就关心人，也不是同情，我知道你很强大，我就是担心你！”他说得真切，可却不知道是哪一句让郑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断。

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强大？我强大个屁！凭什么我要吃亏！凭什么我要被狗咬！凭什么！我这十年又算什么！”她泪如雨下，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将心里的不甘委屈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明明告诫过自己，别想不开放不下逼自己到绝境，沦落成和她母亲一样的下场，可是怎么办！真的很疼啊！

郑希像是得不到糖果就哭闹的孩子，幸好沈煵菻手疾眼快地撑住了她，将她拦在了怀里，不然这个女人一定会瘫坐在地上就放声大哭起来。

“你说，你叫沈煵菻？什，什么菻？”

“草，双木菻。”沈煵菻乖乖回答完：“姐姐，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木？木木？”郑希还在抽泣着：“我不回那个家！那不是我的家！”那个家里全是她和霍霖生活过的痕迹，她不要回去！

“好，那你先回我家，好不好？”他耐心地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郑希，丝毫不觉得话里有半点不妥当。

郑希此刻正被这个男孩拦在怀里，她仰头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孩：“你在开什么玩笑？”

那扑闪而又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木木，你是喜欢我吗？”郑希此刻清醒得很，她只觉得可笑，男人是不是都可以轻易地勾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

如果这个男孩说喜欢她，她就狠狠臭骂他一顿！

“姐姐，我只是心疼你。”良久，却换回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扑闪的眼睛震颤地眨了眨。

郑希最后还是在沈煵菻地帮助下开了一间房，用了对方的身份证以及让对方付了房费。

这让她不得不加了这个男孩的微信，方便转账回去。

沈煵菻临走只说了一句：“有情况请联系我，我会随传随到的。”

郑希发现，小孩那张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是如此清秀干净，眼神里更是毫无杂念，这种感觉让她熟悉，直到她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才想起来这种感觉，来自她幼年时养的一只柴田犬，那小家伙破坏力惊人，可每当用湿漉漉的眼睛一盯着她，郑希就毫无办法任它胡闹。

在整理好这混乱的心情，天已破晓，彻夜难眠的郑希，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以为三十岁之前，我能拥有一个家，可现实让二十八岁的我明白，从此所有的感情只谈情不必走心。】

底下是一刷水的关心掺杂着几条调侃的评论。

就连霍霖都不要脸的点了一个赞，郑希无法理解，一恼火地将对方从自己的好友列表里拉黑。

她谁也没回，扔了手机就蒙头大睡。然而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沈煵菻看见这条朋友圈，随手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