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被人敲晕，又睡去了一大觉，醒来浑身上下都是疼。
是那种细密的，蔓延着去的痛麻。
她抬手看了一眼，身上被包扎的有些……不伦不类。
这肯定是花凤干的，叶三确信。
“三姑娘可是醒了？”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谢无极身边的人。
也说不上什么时候起，她多了‘三姑娘’这么个称号。
“嗯。”她的屋子里没人，也不知都做什么去了，见谢无极要找，她便立时下了榻。
开门，人似乎很急，但从没敢吵醒她，就这么侯在这儿。
只可惜她匆匆去了，却发现叫她来的不是谢无极。
“怎么了？”叶三看向白言，一时脑子里也疑惑着他能指使得动谢无极身边的人。
白言上下打量一番，看着眼前人似乎伤的不算重。
“花凤说你见过那黑衣人。”
叶三了然的点点头，知道自己被叫来是为什么了。
“走吧，我去见识见识。”
“走去哪儿？”白言一步都没动，只看着她自顾自的走去。
“不是要见那黑衣人？”叶三以为叫她来是去辨认那人到底和那一晚上的是否是同一个。
“人死了。”
叶三一愣，她……把人杀了？
对于昨晚的记忆，她属实有些模糊，唯独记得暴雨梨花针来着……
白言只看她神情就知道她那脑子里想的什么，却什么都没解释，就这么率先离去，只留的叶三呆呆的跟了上去。
尸体前热闹的很，除了谢无极，还有那个死胖子。
叶三一时就忘了还有具尸体摆在那儿，看着那死胖子的背影，起了逗弄的心思。
只可惜，她方才越过，那想捉弄人的手还没落下，那胖子突然转头却吓了她一跳。
什么事儿能叫一个大男人哭的神都飞出去，叶三还以为他这是看见自己已故的亲娘了。
白言一把扯了叶三手臂将那狼狈的人带了起来。
叶三便顺手偎去他侧后方，被这一幕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师兄……你到底要干嘛啊……”方秦丹趴的很不体面，就是红楼里演戏来的婢子都趴不出他此时的娇弱。
谁都瞧得见谢无极此刻多嫌弃，他睨着尸体前的人，“叫你认认尸，瞧瞧你成了什么样子！”
叶三听的仍旧一头雾水，倒是觉得谢无极这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更多一些。
这到底是‘爱’还是‘恨’呢？
“师兄……！”方秦丹不是不想要面子，是他现在腿都是软的。
那黑衣人胸前被生生割烂了，血肉模糊。
他见不得这种，这简直就是不想让他好好活，没个半个月的噩梦都忘不掉的那种。
谢无极就这么晾了他好一会儿，才见着齐峰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
方秦丹哆哆嗦嗦的起身，像个年迈的老头。
“刀我都给你画出来了，你怎么还难为我啊？”
方秦丹头都不敢抬，像是有鬼在背后追一样。
“认出来了么。”谢无极对方秦丹的靠近嫌恶的后退去了一步。
“认不出啊，人都死了，他要是站在那儿我没准还识得出。”方秦丹压根儿就没敢看，他脑子里现在闭上眼浮现的也只是血肉模糊，更遑论去认人。
谢无极自然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指望方秦丹能认出人来，大约只有那么一成念头。
“看到尸体，还能记起什么来？”可谢无极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我真不记得了。”方秦丹无奈至极，他指着不远处侯在谢无极身后的人，“那把刀是我最大的努力了，你要是不满意，你就当我没画过，我没见过那人，没有这么个人还不行？！”
方秦丹是真的被那血腥吓到，要不是谢无极在眼前，他绝对跑回祠堂抱着母亲牌位哭诉一番。
谢无极正要训，却忽然间叶三绕过了人凑去了那画纸身前。
“这刀……？”她接过那纸看去谢无极等人，“武隆长刀？”
谢无极微微点头确认，叶三便盯着那纸发愣了起来。
“带他先回去休息罢。”谢无极吩咐齐峰将方秦丹送走，才去了叶三眼前，“城里杀人的那人，见过方秦丹。”
“没宰了他？”叶三脱口而出，后又转了转眼珠子尴尬解释着，“我的意思是，特地找来他什么都没做吗？”
谢无极点了那纸张一眼，“特地拿了这刀威胁了方秦丹，让他结案，那嫁祸给咱们的主意也是那人出的。”
“是那尸体？”叶三转头看去。
“不知，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还能有精力能去认尸的人么。”谢无极又道。
倒是叶三，收了那纸在背后，直接奔着那黑衣人的尸体去了。
“不是我杀的。”叶三看过，那胸前像是被撕烂的痕迹是她用那鞭子抽去的，可致命伤是隐藏在心口的那个洞。
“三姑娘，凶器在这里。”谢无极手下将包在帕子上的那枚黑色榫钉递上去给叶三瞧。
叶三看着它一言不发，慢慢抬起头，对上了谢无极的眼。
“人当然不是你杀的。”谢无极一时冷了神色，“可也不知到底是谁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
这个人功夫悄无声息，如果同城中那两桩杀人案联系在一起，恐怕不会简单。
“胖子说什么了？”叶三不知在思量什么，神情莫名。
“那神秘人承诺只杀这两人，叫他赶紧息事。”谢无极便是说起，都有足够嫌弃方秦丹愚蠢的。
“为什么杀人？”叶三又问。
“据说是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谢无极冷笑一声，铁扇敲在手心，‘哒哒’听去叫人莫名畏惧，“这刀怕是那人故意混淆，欺负方秦丹不知武隆之刀之归属女人。”
叶三听到这儿蓦地抬起头，瞧着谢无极的神情莫名严肃。
谢无极被她盯的莫名，气氛一时莫名静谧，直到花凤赶来。
“谁让你下床的？！”她看到叶三便不悦了起来，却瞪向了白言，“我让你照顾好她。”
那声音低沉，是威胁，也是警告，“我说过，不许她再掺和进来，听不懂？”
白言眼神微动，而后避让了一步，这算是服了软的行为叫花凤的气稍降下去了些。
“我又没大事。”叶三轻扯了嘴角解释着，她知晓花凤为何动气，却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没得机会去哄人。
她越过眼前人，看去了谢无极，看了看手中的画纸，“……带我去看那两个被杀的人。”
——————
叶三从未想过自己在这胶山郡还能被牵连到命案之上，此行那郡守已经完全不敢参与了，只将得令的手下人直接送去了谢无极身边。
那人是他身边的带刀侍卫，个子不高，样貌不显，隐匿在人群中很是平常，确实是个得力干将。
“方郡守被人夜袭一事，你可知晓？”叶三在去的路上，盯了他许久。
带刀侍卫点点头，没有表情，他时刻在控制自己不会表露意图。
“你的失职。”谢无极闻言训斥了一句，那侍卫仍旧不显山露水，只微微低头算是认了错。
尸体被停在阴冷的地窖里，还有不知哪里搞来的冰镇着。
头颅是被一刀砍下的，看得出是用刀的高手。
可叶三却震惊于那两人的样子。
此时说不上是那冰的冷气沁的，又或是心境如此，彼时仅是猜想的东西一时通顺了起来，再细想着那晚发生的事，她便又是一震脊背发寒。
“……我识得这两个。”
叶三的话叫所有人都惊讶，白言在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开口问询时说道，“出去再说。”
今儿的天气依旧是阴沉的，半点见不得春日的景象，气氛有些凝重，有些失神的叶三，一反常态不言不语的花凤，无从开口的谢无极，和似乎在等待答案的白言……
“那日我见不到白言，索性出门边逛边寻，路上遇到有人卖书纸，卖家说，那是书局错印的反字书。”
叶三说到这儿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地窖，“那尸体之一，就是那老板。”
“另一个又是谁？”谢无极耐心问道。
叶三微微拧眉，“我向一个买了很多书纸的客人打听，另一具便是他的。”
谢无极点点头，却忽而一顿，“……你买书纸了？”
叶三迟疑了一下，“我没钱……”
还不等谢无极放心，便又听她道，“……但是那老板送了我一沓。”
谢无极登时握紧手中铁扇，却人就被人抢了先。
“你那日说那黑衣人似乎在屋子里找东西。”花凤上前一步。
叶三点点头，“现在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那纸你可瞧了？”谢无极忙问。
叶三垂下眼，摇摇头。
“东西呢？”谢无极又问。
“烧了，本没几页，收拾包袱时砰了烛台，就没了。”
谢无极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又不知不觉的在愁着，“如是这般，昨晚那人，当真是来寻你的。”
白言此时忽而冷笑着，谢无极便看去了这孩子。
他的神情与昨夜无异，淡漠狠戾，毫不冲突的出现在他面上。
“他是来杀你的，可不是寻你。”
白言笑的是谢无极的含蓄，看向叶三时，视线忽而又看去她手中那张被折旧的画纸。
叶三见他打量才又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她看去谢无极道，“你且说那胖子恐被人糊弄，我却觉得未必。”
谢无极略有困惑，“何意？”
叶三拿着那纸，“这武隆长刀，并非独有女子可配。”
“哦？”花凤突然开口，没有问这下文，却质问着叶三道，“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下，叶三也愣了。
是啊，此时的‘叶三’，是如何知晓那北川群山之中的武隆当地的事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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