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叶三只觉半边身子麻木不能动弹，摔去石壁之上，胸中疼痛难忍，双手鲜血淋漓，这才瞧见那弓弦此时已然尽断。
继而破空轰鸣而去，双发箭矢直逼，只听得’空空‘两声，那黑衣女人便如湖中叉去的鱼一般被穿了两个窟窿在背上。
而白言此时正面对着她，便见得那苍老女人得面上一闪而逝的惊愕，随即又化作了恶煞般的面容。
值此时机，地动再次传来，旋转的石壁像是被齿轮卡顿，骤然失序，生生将叶三掀了出去，而后地面四裂，叶三正待要爬起找去白言，便见他背后人宽的缝隙自地面裂开，那黑衣女人便在死前生扯住了白言，跌进了缝隙……
“不——！”
叶三目眦欲裂，淋漓血手自地上狼狈爬过，终于在最后时机，一把牢牢握住了白言的手。
她的眼睛在深渊中凝视着白言，随之堕入……
眼前是无尽的光，晃的叶三好似又一次死去了一般。
她忆起了重生后的那个月夜，也是这样，莹白的光，比青天的日头还要耀眼。
她还记得那时的湖边还有一个人，那是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一个在湖边烤鱼的背影。
那人梳着两丛辫子，浓密的发丝，却在月光下闪闪泛着淡淡银光。
叶三能想见那人年轻时该是一头如瀑般的秀发，便是年老了，也依旧芳彩荣华。
她记得那人递给了自己两条鱼，她想自己该是饿了的，只吃在口中却并无甚味道。
她不记得那鱼是何时吃完的，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又睡下的，只醒来身边除去那平静的湖面与高悬的月，再无其他。
这之后，她便一步步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出了那丛林，走进了人间……
粗重的喘息自耳边突然传来，伴随着生冷的咳嗽，叶三恍惚了一瞬，意识到那是白言传来的声音，而后猛地坐起了身。
“白言？”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狼狈身影，待到一脚出去，却重重栽在了地上，传来了钻心的痛楚。
“别动。”白言躺在地上，侧头看去那人，没好气的说到。
这蠢女人大约还不知道她现下的狼狈模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血淋淋的一个人，却是活鬼的样子。
只他自己也是狼狈，他只觉得手臂似是不受控制，一时抬起，又颓败在地。
他想着，难不成，他要年纪轻轻，成了残废……
“我无事，你的肩膀……”叶三疼也只疼了那一瞬，大抵是忘却了那脚上伤，便被不小心刺激到了，真记起来了，便是什么都能忍得下的。
她跌跌撞撞的自那不知何处爬起，只觉得这地界阴湿的厉害，待到了白言的跟前，把人从地上拦进怀中，才意识到自己也冷的厉害。
她下意识的蹭了蹭白言的身子，寻找着那温暖，惹得白言浑身一僵。
“叶三？”他没甚好气的问道，随即应是转了身去探她的脑袋，才知道这人果真又是烧坏了。
“你饿不饿，冷不冷，你怎么这么热。”叶三的眼中只有白言，她将白言抱在怀中，兀自说着，却也根本没打算寻吃的。
“叶三。”白言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好半晌见她不松手，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他的肩甲险些被掏穿，这会儿掉进了不知什么地方，没有伤药，也不去治疗，怕是拖到最后真的成了残废。
这会儿，他还真就得指着叶三救自己呢。
可这傻子……
“我冷，你去生火。”白言命令道。
叶三‘嗯嗯’应了两声，起身就走，却转了两圈又转头问道，“这么潮，生不起。”
白言自是知道生不起火，别说这么潮湿，就是周围一片草丛，半点儿枝杈都不见，生的哪门子火。
“过来扶着我。”白言艰难起身，勾勾手指，发现还没废，心中舒了一口气。
至于叶三，此时只乖巧的扶着他，半分没考虑他们身在何处，要去何方。
不同于叶三烧的糊涂了，白言却是细细打量着，这地界像极了溶洞，却也有不同，不见水，也不见溶石，倒像是天外天，说是真的死了，怕是也能糊弄几个糊涂的去。
只那难耐的疼告诉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叶三，走不出去了。”白言破罐子破摔的说道，竟是生了心思戏弄。
叶三随着他动作一顿，似乎不明白走不出去是什么意思，只一味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想要继续走下去。
“叶三？”白言想要拉人，可惜力不从心，生生被叶三带出去两三步。
许是失了手臂便失了平衡，他竟是一头栽进了叶三怀里……
那位置属实尴尬了些，白言面颊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了面，他才意识到自己那脸像是烧起来了一般。
“我看到人了，他能不能带我们出去？”
突兀的一句话，叫白言瞬间冷静了下去，他人还靠在叶三肩头，只眼睛始终低垂着，“……你看到的是谁？”
阴湿幽暗的地下，莫名被叶三那句话衬得森冷了许多，白言视线不及叶三，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在你背后，我去问问他。”叶三抬着白言的脑袋，将他从脖颈处移开，就要上前找人询问。
白言见此牟足了气力终于攥住了她的手腕。
“慢着。”
叶三仍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白言看着，一时皱紧了眉，不知心中所想。
“你看到谁了，带我一起。”
叶三自然不会拒绝，便牵起了他的手，二人慢慢的朝着叶三看去的方向，越走，白言便越觉得有冷气从脚下吹过。
终于，那个叶三看到的人，白言也看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影子，似乎是坐在地上，远远瞧去好似背上还长了双翅膀。
“你看到的就是他？”白言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去问问他能不能带路。”叶三走去，白言也未拦，直看着她拍了拍那黑影，然后收获‘咚’的一声。
“死人？”叶三不解的看去了白言，她似乎不认识那尸体了一般。
明明人是她亲手射杀……
“回来。”白言微微伸出手，示意她过来扶着自己，“走吧。”
那尸体正是那黑衣女人，只不知为何三人跌落在了不同的地方，此时她的尸体像是一只被叉起来烧烤的鱼，硬生生被那两只木箭戳在了地上，这才瞧去像是坐在了那儿。
“他手里有宝贝？”
叶三忽而惊喜的看着那尸体的手说道，一双眼睛看都不去看白言了，却也未去动手，似乎在等着什么。
白言想那大抵是不能等着尸体亲手交给她，想来就是等着自己去替她拿了才是。
遂他颇为无奈的走去，问道，“什么宝贝。”
只话音方落，他便瞧见了那宝贝。
“谢无极的扳指……”
那翠玉的颜色属实亮眼，尤其在这般环境下，澄清的像是一汪水露。
那尸体此时一手握住，竟是连死前都未松手。
“拿过来。”叶三期待的看着白言，那眼神中竟是一时看去满满的依赖。
白言盯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在那热切眼神下弯了腰。
冰透的感觉自掌心传来，白言拿到眼前才知道那扳指中竟是有裂，算是大打了折扣。
叶三那随了花凤的财迷心眼，说不得要多失望。
只他还未待瞧清楚，一双血糊糊的手突然从他手心拿走了扳指。
白言被那手下了一跳，看着叶三把玩着，脸颊亦是通红，不由得一口气憋在了心头。
“跟上。”他没甚好气的牵起了身边人的手，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有水的地方。
那水来自巨石的缝隙，不知源头，白言低头尝了尝，无甚味道，便一把扯过了叶三的手。
叶三一个踉跄，撞了过去，抬头看着白言，神态中多了些憨傻气息。
“能过年节了，过个好年。”她笑的深刻，似乎那是一个值得她忘却所有痛苦的好事儿，直看的白言沉了脸色。
他的神情中是凝视，是打量，亦有着些许的淡漠。
就这么盯着了许久，他才慢慢说道，“年节怕是已经错过了。”
进山的后日便是年节，路上耽搁了一天一夜，不是恐怕，是那年节肯定错过了。
可叶三却像是听不懂一样，只笑着，笑的那么的简单。
“莹儿的新衣裳，花头簪。”叶三嘟嘟囔囔，把那扳指攥的紧，却不知白言闻声倒是一顿。
“……莹儿，是谁？”他开始慢条斯理的自叶三身上扯下她本就破败的一块儿衣衫，自那石缝处洗的干净些了，就开始在叶三脸上擦拭。
那动作属实有些粗鲁，一是因着他双肩的伤，二则是他本就也没伺候过谁，便看去不情不愿的厉害。
然叶三却似乎烧糊涂了脑子，白言的话她也不知听没听见去，只淡淡笑着任由白言伺候自己。
擦干净了脸，还有手，白言难得的耐心都给了这个生了病的傻子。
叶三则是半分都不抵抗，哪怕她其实有些厌恶那冰凉的触感。
许是有些无聊了，叶三便看是拿着那扳指举过了头顶，她好奇那其中的花纹，下意识的便寻着那亮处看去。
而正低着头替叶三擦拭那血糊糊双手的人，忽然间瞧见那地上有光影散去，便猛地抬起了头来。
只见正是那枚澄碧的翡翠扳指，在莹白的光下作出的画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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