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浔凌看见那本《孟子》的时候,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了。
洛冷柔将书上的字拿给他看,上面的字体稚嫩,但已经能够微微看见其中的风骨,这正是容浔凌幼时所写。
这其中还有一段渊源。
容家的发家之地不在京城,容浔凌很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骗到了京城,但是他聪明,不知道怎么就逃了出来。
但是京城很大,正值冬日,他在大街上面快要饿死了,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天仙似的小女孩儿救下了。
她给了他银子,让下人给他买了吃的,年幼的容浔凌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本那些人贩子都看不上的《孟子》,上面写满了他的注解,是他用心仔细翻读过无数次的。
他将这本《孟子》送给她,说,若是自己找到家人,她可以拿着这本书找到他,他叫容浔凌。
后来他找到家人,但是因为家里跟京城相隔甚远,后来那个小姑娘也杳无音信。
就连最后他来京城做官,也没能再找到那个小女孩,他只记得,当初她一身锦衣华服,身上套了一件小小的狐皮大氅,整个包子似的脸颊裹在毛茸茸里,眼睛大大的好像年画里的娃娃。
洛冷柔跪在地上,也不吭声,任由面前的这位大人仔细思量。
她当初因为看管小姐不利,从林府出来之后,便四处为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她在某一日放榜的红封上,竟然看到了容浔凌的名字。
这不正是自己从小姐那里偷偷拿走的那本书上写的名字么?
她进林府是作为林疏瑶的贴身婢女,所以也听年幼的林疏瑶讲起过,她是怎样在冰天雪地里认识了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又是怎样给他银子,让下人带他回家。
刚开始听还觉得新鲜,后面越听越觉得烦,直到有一次林疏瑶跑出去玩,她没跟着,差点掉进河里。
林家就指责她,没有看管好小姐,将她逐出了林府。
洛冷柔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错的是林疏瑶,自己那么小还跑出去玩,导致自己也跟着受罚。
自己明明也才八九岁,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对自己仁慈一些,不说像是对待小姐那样,至少不应该将她当成最低等的仆人使唤吧?
所以她离开林府之前,顺走了林疏瑶最宝贝的那本书,最开始也只是想让林疏瑶难受的,但看到放榜的纸上写了容浔凌的名字之后,她两眼放光。
这简直就是个好机会。
陛下钦点的探花郎,面若冠玉,翩翩公子,简直就是良配。
再说他府中没有什么侍妾,嫁进去便是专房独宠,反正林疏瑶如今都做了太后了,这救命之恩她用不着,给自己正好。
“你家在哪,我让人送你回去。”虽说知道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容浔凌却也没有想过要以身相许的意思。
他对生人都这样,语气里带着疏离。
哪曾想这个女子竟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公子,实不相瞒,当初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将我送出去做活,哪曾想那家人不厚道,我不过犯了一点小错就被赶出来了。”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来求助公子。”
她哭得极有技巧,眼泪那是精准的,一颗一颗掉,最大程度地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再加上她歪着脖子,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脖子,诱人采撷。
容浔凌听了她说的话,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毕竟是自己儿时的救命恩人找上门来,若是不帮她一把,怕是有些不仁不义。
可若当年没有她,自己大抵也回不去家了,索性容府不差那些银子,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也算是报答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了。
等到了年纪,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以表小姐的名头将她嫁出去,这也算功德圆满的一件事。
可容浔凌哪里会想到,自己知恩图报,却如同引狼入室一般,给他后续带来不知多少麻烦。
这些暂且不论。
“你且到我府中住着。”容浔凌让云竹将这个女子扶了起来。
听到容浔凌说的话,洛冷柔大喜。
她一连重重的几个响头磕在地上,“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额头一片通红也不停下来,若是别人看了,一定会觉得这个姑娘实诚。
但只有洛冷柔自己知道,她离尚书夫人又近了一步。
接下来便是讨容浔凌的欢心,让他逐渐爱上自己,然后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将自己娶进门。
“行了,算是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那本《孟子》毕竟是私人物品,可否请姑娘还给我?”
容浔凌不太喜欢有东西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当然太后手里那块传家玉佩除外。
“这……”洛冷柔紧紧攥住手里的那本书,“公子这是何意?”
“书中有我儿时的笔记,不方便送与旁人。”免得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好。”她畏畏缩缩地点头,伸手将那本《孟子》递给云竹。
说完这些,容浔凌看看她,再看看马车,起身下了马车,便对她说,“此处离京城还有几里地,你先上马车吧。”
“这……公子,小女子身上有些泥土,怕是污了您的坐垫。”她有些羞赧地扯了扯身上的粗布上衣,脸色有些窘迫和难堪。
这其中夹杂着一点点的窃喜。
方才看他也是坐马车的,如今自己岂非同他同乘一辆马车,这样她还怕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无妨,坐垫就是给人坐的,上去吧。”
洛冷柔一步三回头,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正好能击中男人潜藏在心底的想法。
她自认为这样能够打动容浔凌。
等到洛冷柔上了马车,云竹才在自家公子的耳边悄悄说:“公子,我怎么觉得这人图谋不轨呢?”
云竹年纪小小,看人的眼光倒是挺毒辣。
若是放在以前,容浔凌想必也是不太懂,女子下意识的撩拨。
可自从认识林疏瑶之后,他如今也能看明白了。
只不过他从云竹嘴里听出来还真是稀奇。
“哦?”容浔凌眼眸里带着笑,“为何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