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住处,景无双心头那种感觉才缓缓消散,也逐渐明白过来,自己心头产生的那些悸动是为何。
那是看到中意的女子才会有的反应。
他自小自由散漫惯了,连师父都很少束缚他,且他志不在情爱。
没想到他竟然碰到了中意的女子。
可偏偏是她,如今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皇帝的养母,太后娘娘。
这份悸动,从一开始便不应该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还真是痴心妄想啊。”
阿青还小,不懂自家神医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有些诧异地问,“公子,你方才走神了,不怕太后娘娘怪罪吗?”
“咳咳,我没有走神,只是在想怎么教太后合适。”
阿青疑惑了,自家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还用思考吗?
景无双看他有些不信,赶紧推搡着让他去切药材。
“药房里的药材还没有切片晒干,赶紧去。”
“我这就去。”
阿青点点头,总觉得今日神医不太对头,不过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容浔凌出宫回府,遇到了从前的吏部尚书,哦,因为他夫人在皇上面前冒冒失失,已经被贬为了吏部侍郎。
“容大人请留步。”此人虽然是个文臣,可长相粗犷,塌鼻子,倭瓜脸,一双眼睛里透露着算计和精明,是长年混迹官场的样子。
如今见着容浔凌,一脸的谄媚。
他被夫人害得降了官职,如今在岐王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从前他得了岐王青眼不晓得收敛,得罪了好些同僚,如今皆来嘲笑他。
岐王那边失了势头,他得为自己另谋出路才行。
如今容大人风头正盛,保皇党人才济济,倒是岐王已经有势弱之相,若是同容浔凌交好,便等同于归顺皇帝一党。
他为自己考虑得十分清楚,两头都兼顾,到时候若是岐王败了,他能拿出证据向皇帝投诚。
若是皇帝败了,那么,他就将自己探查的消息出卖给岐王,这样两边都不耽误,他也能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不过,他看的透彻,却也实在愚蠢,墙头草比一个明确的敌人还要可怕,容浔凌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以说从这位黄大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正思忖间,黄大人又开口。
“容大人这是刚从宫中回来,伤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大人关心,不知大人此次找容某所为何事?”容浔凌表现得谦逊有礼,虽然职位比黄大人高,却没有丝毫的架子。
“也没什么大事,便是闲来无事,想请容大人去酒楼里吃顿家常便饭,祝贺您升官之喜。”
这话说的圆滑,并不直接说目的,一般人如果同僚请客,都不会拒绝。
因为同在一个官场,升贬实乃常事。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朋友要好多了。
可容浔凌并不这么想,从前不爱结党,是因为觉得麻烦,如今他被归为太后一党,也不想结党营私,这是他对她的忠诚。
这黄大人从前恨不得将岐王一党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同他沾染上,怕是以后有口都难言。
“不巧,本官要去城郊办些事情,怕是要失陪了。”容浔凌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拒绝了黄大人。
自己的邀约被拒绝,黄大人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这样啊,那是本官不赶巧了。”
“告辞。”容浔凌不欲多言,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
黄大人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无济于事。
容浔凌此人,油盐不进。
他们今日的会面,已经被有心之人透露进了宫里,林疏瑶倒是十分相信容浔凌,她抬了抬眼皮子。
站在下首的人是京中的一个小官,平日里喜欢汲汲营营,钻营一些官员之间的小矛盾,然后告发。
林疏瑶知道此人的秉性,索性也没做过什么事,就是嘴碎了一些。
“李大人能够为国家社稷考虑,哀家着实高兴。”林疏瑶点了点头,“这件事哀家知道了,大人若是无事可以先回去了。”
“太后,岐王一党和容大人有了牵扯,怕是……”后面的话他不说出口,留给他人自行想象的空间。
毕竟太后前些日子那么宠幸容浔凌,若是发现被人背叛,肯定会对容浔凌加以责罚。
李大人对容浔凌本身没什么意见,可谁让他太惹眼了,那种只能仰望的天之骄子,任谁都想看他跌落尘埃的模样。
这便是人的劣根性。
林疏瑶知道他嘴碎,本不欲跟他计较,可他竟然说容卿坏话。
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火,她凝了眉,声音带着凉意,“李大人可有证据?”
“太后,黄大人和容大人私下里会面便是证据……”
李大人被太后几个眼神扫到,脖子有些凉嗖嗖,他瑟缩了一下。
“你可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林疏瑶不怒反笑,“哀家倒是不知道,李大人在朝为官,不好好处理正事也就算了,还学街头巷尾那些个妇孺们嚼舌根?”
“不若你请辞了去,与她们混迹一道,说不定还能捞个头头。”
李大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太后娘娘的怒气,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太后饶命,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林疏瑶冷眼看着,并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从前犯不到她这里,也就不计较了。
如今既然开了这个头,那便好好扭一扭他这坏习惯。
李大人额头都磕青了,林疏瑶才堪堪道了句,“哀家不过是句玩笑话,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李大人起来吧,这些话你只能在哀家面前说,于别人……”
“微臣一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再也不提了。”李大人连忙保证。
经此一役,他再想嚼别人舌根也要掂量掂量了。
“下去吧。”
林疏瑶连眼皮都没抬,等到李大人退下,阿妍刚好进来,手上还端了一碟子点心。
“太后,用点点心吧,听李大人絮絮叨叨的,怕是耳朵有些乏了。”
林疏瑶叹了一口气,“可真是聒噪。”
“也就是那么个性子,谁都得罪光了,除了那张嘴,也算是清清白白。”阿妍道。
“是啊,傻人有傻福。”
林疏瑶撑起身子,“走吧,景神医怕是在药园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