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容浔凌烧了一天一夜才堪堪转醒。
除了脸色还有很苍白,身上倒也没什么不适感,当然在不动的情况下。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肩膀的地方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容浔凌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回京途中,他们遭到了刺杀,他受伤了。
“你醒了。”林昭坐在床边看小妹和母亲同时写来的家书,面部表情有一个短暂性的凝滞。
“嗯,多谢林大人出手相助。”容浔凌无法起身,“我睡了多久?”
“不必客气,你我同朝为官,又为着一件事,自然要互相扶持。”林昭摆了摆手,心想容大人还是这么的客气。
“你烧了一天一夜,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力气,正常,你的小厮帮你煮粥去了,吃点东西慢慢就会好了。”
“嗯。”
两个大男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题好讲,更何况虽同朝为官,两人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
自古以来,官员之中存在着一个鄙视链,文臣看不上武将,觉得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整日只会打打杀杀。
而武将看不上文臣满口酸话,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和成何体统。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弱得很,一拳头能捶死好几个读书的。
“容大人可知这次是谁派来的刺客?”两人刚遇了同一场刺杀,没有比这更好的开篇了。
“能猜到几分。”倒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自己此次下江南,怕是除了长平郡王,都得罪了个干净。
林昭思忖,中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刺杀没有成功,对方肯定会找别的方法对付你,此次回京途中是个坎,回去京城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容浔凌点头。
岐王一党,终究是个大麻烦。
“大人,大人你醒了!”云竹端着刚煮好的清粥进来,就看到容浔凌已经睁眼,他惊得手上的粥差点掉下去。
还是林昭扶了一把,他还调侃说,“你再离得近点,你家大人怕是不用你喂了,张嘴就行了。”
意思是,再离近点,云竹手中的粥便要撒到容浔凌了。
云竹有些手足无措,“抱歉,小的实在是太激动了。”
“倒是个真性情。”
林昭不打扰他们主仆俩说话,说了声就出门了。
“大人,您刚醒,喝些粥吧。”云竹拿起勺子,准备一口一口喂给他,容浔凌摇头,“扶我起来,我肩膀受了伤又不是手不能动。”
他不太习惯被别人喂东西。
云竹知道他的习惯,将人扶起来,“大人,您不知道,您睡着的时候,京城那边带来了很多药材,千年的人参,皇宫里御用的金疮药,还有许许多多给你补身子的,都是太后赏赐的。”
“太后有心了。”
千年人参,必要时可救命,太后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
“林大人料事如神,说您今天一定会醒,还说我去煮个粥,煮完就能看到您了。”
云竹露出“他果然有两把刷子”的眼神,容浔凌简直不忍直视。
他昏迷比较浅,云竹看到昏迷的自己就吧嗒吧嗒掉眼泪,林将军见实在没办法了,便出此下策。
没想到还真让他猜对了。
容浔凌好笑地摇摇头。
他记挂着回京之事,醒来之后只歇了两日便启程了。
容大人回京的消息一直都是瞒着的,林疏瑶也是接到哥哥身边的人的传信,才晓得。
她耐着性子等到晚上,拿起披风就往外走,阿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自主跟去。
容府人员简单,目前只有容浔凌一位主子,他在外面负伤回来,自然是所有人都围着。
阿妍来时已经和云竹通了气,容浔凌看着屋内乌泱泱的人,心想太后应当等急了,他挥了挥手,“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由老管家带着人出了卧房的门。
林疏瑶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披着狐皮大氅,兜帽将巴掌大的小脸全盖住,只露出精致的下颌。
她甫一进来,容浔凌便闻到了满室的芳香。
“微臣参见太后。”容浔凌正在塌上躺着,见到她之后,便想着起身行礼,奈何牵动伤口,白皙的额头沁出了一些冷汗。
“不必多礼。”林疏瑶快步过去将他扶起来。
她如同沁了一汪水的眸子细细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瘦了,原本就明显的脸部轮廓,如今更是如雕刻的线条一般。
“容卿一路辛苦,哀家特来慰问。”林疏瑶将兜帽掀开,露出里面那张明艳的小脸,“容卿一去两个月零五天,我日日都在计算着你什么时候归来,你呢,有没有记挂我?”
那双眸子里似有似无的钩子,挠得他心间发痒发颤,他喉结滚动着,“微臣忙于正事,无暇顾及……”
他日夜都在为江南的事情操劳,就是想快点将这件事了结,好返回京城。
返回京城,然后呢?
他顿住了,因为答案朝着他预想的那样而去,返回京城,然后见她。
突然间发现这个事实,让年轻的容大人心跳漏了一拍。
他连呼吸都顿住了。
“我不信。”林疏瑶凑近他,气吐如兰,“你不说实话,不然怎么心跳的这么快?”
嫩如葱根的手指绕着他的心脏转圈。
“嘶——”他佯装吃痛,林疏瑶一惊,想到他这里好像受过伤,“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碰疼你了?”
刚才旖旎的气氛尽散,她满是担忧,想要扒开他的衣服一探究竟。
容浔凌捉住她的手,“别动。”
“只是碰到了一下,不碍事。”
“不行,我看看你的伤口。”林疏瑶执拗地说,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见她这样子,容浔凌心软一瞬,然后在心里叹一口气。
容浔凌啊容浔凌,你怎么会纵容她至此?
“你看罢……”
他将外衫和里衣都掀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在胸口的右上方,包裹着纱布。
纱布洁白如雪,中间染了一点猩红。
是之前他走动的时候牵扯到的。
“骗子,还说没事,都渗血了,你可知,欺骗太后是死罪?”林疏瑶说话的嗓音都带着哭腔,“你有多少个脑袋让我砍?”